那通天彻地的骨树,每一寸都散发着腐朽与终结的气息,仿佛是宇宙的墓碑。
何初帆向上攀登,脚下并非实质的白骨,而是一层层破碎的命运幻影。
他看到无数个自己,或在血战中被撕碎,或在癫狂中自毁,或是在无尽的等待中化为枯骨,他们都走向了同一个终点——这棵树的顶端,那尊无面神尸。
这不是攀登,这是一场对既定结局的逆行。
风暴在他耳边呼啸,却吹不散他眼中的决然。
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那具神尸。
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足以颠覆乾坤的磅礴之力。
何初帆的识海刹那间被无尽的血色汪洋淹没。
天地倾覆,万物消融,只剩下一片猩红。
血海中央,一尊与他容貌别无二致的黑甲修罗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眸子里没有丝毫情感,只有永恒的杀戮与孤寂。
凌罗,他手中之刃的最终形态,竟是另一个“他”。
“你来了。”黑甲修罗的声音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冰冷而古老,“你我皆是容器,为了承载那至高无上的意志。而我……是第一个失败品。”
何初帆心神剧震,还未开口,那声音便继续道:“修罗祖神从不曾真正死去。它是不灭的,只因它的根源,是寄生于一代代最强者心中的‘情执’之种。至爱、至恨、至悔……皆是它的养料。它挑选最完美的躯壳,以情执为锁,代代传承,借壳重生。”
识海之外,白骨婆婆那嘶哑癫狂的笑声响彻深渊:“听到了吗,孩子!这是你的荣耀!献祭吧!用你身上流淌的神血唤醒这具母胎,让伟大的修罗祖神重临天地!焚天之望,将在你身上实现!”
话音未落,那无面神尸的胸口处猛然裂开一道缝隙,一缕凝练到极致的猩红种子,如拥有生命的毒蛇,带着无可抗拒的宿命之力,径直射向何初帆的心口!
这是命令,是烙印,是不可违逆的轮回!
千钧一发之际,何初帆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疯狂与清明。
他没有闪躲,更没有抗拒,反而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他猛地探出左手,五指如钩,竟毫不犹豫地撕开了自己的胸膛!
嗤啦一声,血肉翻卷,金色的神血洒落长空。
他无视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右手并指如刀,元素之力汇聚成一柄璀璨的光刃,朝着自己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悍然划下!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这一刀,斩断的不是生机,而是枷锁!
随着这一划,他洞开的胸膛之内,并非血腥的内脏,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
一座巍峨的黑金巨城轰然洞开,降临于此方世界——心狱神国,开!
“我不是谁的容器!”何初帆的咆哮声仿佛引动了神国的共鸣,整座巨城都在嗡鸣,“我是何初帆——大夏之子,千城之夫,元罗之主!我承载的是万千英魂的遗志,肩负的是故土亲人的期盼,我唯独不是‘它’的替身!”
他染血的左手探出,以自身精纯至极的神血为引,竟在半空中强行抓住了那缕即将钻入他体内的“修罗之种”!
那种子在他掌心疯狂挣扎,释放出足以碾碎星辰的意志,却被他以神国之力死死禁锢。
“你只是别人种下的毒,”何初帆对着识海中那尊黑甲修罗冷笑,“而我——是自己长出的树!”
他反手一压,竟将那枚猩红的修罗之种,硬生生按入了自己心狱神国的核心!
刹那间,天翻地覆。
原本庄严肃穆的神国城墙之上,瞬间浮现出万千修罗战吼的浮雕,无数张痛苦、愤怒、不甘的面孔在墙体上挣扎、咆哮。
一道道血色的纹路如同活物的脉搏,从神国核心蔓延开来,遍布每一寸土地,整座黑金巨城仿佛拥有了心跳,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生命气息。
“不!你竟敢夺我之根!”识海中的黑甲修罗虚影剧烈扭曲,发出不敢置信的怒吼。
那是它的根源,也是它永世沉沦的诅咒。
何初帆没有理会它的咆哮,他引动了自神骨中领悟的铭名之力。
那是他为三千战死英魂正名的力量,是承载了无数残魂意志的伟力。
“以我之名,敕令万魂!”他低喝一声,无数金色的名字化作一道洪流,自他体内涌出,疯狂注入那颗被镇压在神国核心的修罗之种。
滋滋滋——
金色的铭名之力与猩红的修罗本源剧烈碰撞,净化,然后融合。
原本纯粹的猩红,竟在这万千魂名的冲刷下,逐渐转化为一种深邃的金黑交织之色,如同一片旋转的星河,每一次脉动,都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独立而不屈的传说。
黑甲修罗的虚影渐渐变得透明,那永恒的杀戮与孤寂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释然。
凌罗的声音最后一次在何初帆的灵魂中响起,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丝遥远的温柔:“主人……你终于,成了刀的主人。”
虚影散去,识海重归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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