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升腾,映着她决绝的脸。
她转过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听遗队每一个人的耳中:“从今日起,施行‘忘名令’。”
她的话像一块巨石砸入死水,无人言语,只有压抑的呼吸声。
“所有人,不得再互称全名,以代号相称。所有人的籍贯、出身、亲缘关系,不得记录,不得提及。”白桃的目光扫过众人,冷硬如冰,“凡提及过往逝去的守护者,只以‘那位愿者’代称。”
说完,她不再看众人的反应,径直走向那堆早已整理好的故纸堆。
那是整个听遗队关于“小梅”的所有记录——带有她名字的舆图,记述她地语者能力的笔记,甚至还有几份以血为墨写下的誓言。
她将火把掷入其中,火焰轰然暴涨,将那些承载着过往的字迹一一吞噬。
纸页在烈焰中卷曲、焦黑,化为纷飞的灰烬。
在火光最盛之时,白桃取出一面古朴的青铜镜,镜面光滑如水。
她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任由火焰的灼浪舔舐着她的指尖,一滴鲜血被逼出,精准地滴落在镜心。
“从此以后,你不叫小梅,也不叫地语者。”她对着镜中的倒影,也对着人群中那个沉默的身影,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只是走在这条路上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镜面泛起一圈圈血色的涟漪,原本模糊的镜中景象陡然清晰。
那不是任何人的倒影,而是一幅流动的地气图。
无数光线在镜中交织、游走,勾勒出未来七日山川河脉的气运走向。
最令人震惊的是,代表着生机与本源的乾位,竟挣脱了长久以来的桎梏,缓缓地、坚定地重回西北之角。
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回应这场决绝的遗忘。
人群中,那个被剥夺了名字的女孩默默地走出,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走到火堆旁。
她解下束发的布带,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散落。
接着,她拔出腰间的短刃,手起刀落,及腰的长发瞬间被斩断,只留下参差不齐的发根垂在耳际。
她随手抓起一把尚有余温的炭灰,胡乱地涂抹在自己清秀的脸颊上,彻底掩盖了原本的样貌。
做完这一切,她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封皮上是三个古朴的字:《听遗录》。
这是她作为地语者的心血,记录了她聆听到的所有大地遗言。
她面无表情地将册子一页页撕下,投入熊熊燃烧的火焰。
纸张遇火,发出“噼啪”的轻响。
当烧到记载着“小满”与“陈哑婆”的那几页时,她的手指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上面有小满最喜欢的野花图案,有陈哑婆哼唱过的歌谣。
那是最温暖的记忆,也是最致命的道标。
她停顿了一息,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任由那几页纸飘入火舌之中。
就在最后一页记载着她自己名字的纸张被火焰吞没的刹那,她贴身收藏的一个用红布包裹的胎发团,突然毫无征兆地爆裂开来。
几缕细如蛛丝的灰烬从布包中飞射而出,不偏不倚地缠绕在她左肩那枚用于镇压地气的安魂钉上,迅速烙印下一道形如枯枝的崭新纹路。
一股细微的刺痛从肩头传来,她却仿佛没有感觉。
她闭上眼睛,在心中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我不是为了不被找到……是为了将来,还能去找你们。”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一座不见天日的地下熔炉中,陆九的意识正被反复碾压。
无数灼热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每一个碎片都在尖啸着同一个名字——“阿无”。
他仿佛陷入了一个永恒的梦境。
梦里,他身穿一袭洁净的白袍,站在一盏长明灯前。
四面八方传来无数个重叠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都在对他说着同样的话。
“你是阿无。”
“你答应过我们,你会永存不灭。”
“你不能逃,这是你的宿命。”
那些声音充满了蛊惑的力量,他感觉自己的意志正在瓦解,他几乎就要点头承认,承认自己就是那个叫“阿无”的人。
就在这时,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胸口,指尖触碰到了一片冰冷的金属。
那是一枚被他用油布紧紧包裹的旧军牌,上面深刻着两个字——陆九。
那冰冷的触感像一根钢针,瞬间刺穿了梦境的迷雾。
剧痛让他猛然清醒,他发现自己正被铁链锁在一处狭窄的通风口,周围的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阿无”。
“不……”他嘶吼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声带早已嘶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狠狠一咬,舌尖被咬破,满口血腥。
他用尽全力抬起被锁住的右手,用指尖蘸着自己嘴里的血,在面前的墙壁上艰难地划下一行字:“我不是你记得的那个人。”
写完,他像是疯了一般,用沾满鲜血的手指,将墙上所有“阿无”的名字一个个涂抹掉,用一个个空洞的、血淋淋的圆圈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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