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的油灯结了灯花,噼啪一声炸出星子。
白桃蜷在八仙桌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能感觉到那缕坤气又在游走了,从心口出发,沿着手少阴心经往指尖钻,像条吐信的蛇。
案头的照脉镜泛着幽光,镜底的坤卦纹路比昨日更清晰了。
她摸出夹层里的信纸,钢笔尖悬在两个字上,半天落不下去。
窗外传来陆九巡夜的脚步声,很轻,却像敲在她神经上。
白法医。他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带着点刻意放轻的沙哑,药罐开了。
白桃手一抖,钢笔在信纸上洇开个墨点。
她迅速把信纸塞进药箱最底层,压上祖父的《伤寒杂病论》,这才应了声:来了。
推开门时,陆九正弯腰搅动药罐,月光从他发间漏下来,照见他眼下淡淡的青影。
这是第三夜了,白桃知道他根本没睡——昨夜她在偏房用银针封巨阙穴时,窗纸外闪过个模糊的影子;前晚她摸到腰间的寒髓针匣被动过,匣盖内侧还留着半枚指印,是陆九惯用的易容胶痕迹。
今天的药加了半钱磁石。陆九把药碗递给她,指尖相触的瞬间,他顿了顿,镇惊的。
白桃低头吹凉药汁,药香里混着股铁锈味——是他袖口没擦干净的血。
地祠里撞在石角的伤口,怕是又崩开了。
她突然想起方才信纸上没写完的话:若我失控,寒髓针刺鸠尾穴......喉间像堵了团棉花。
小梅睡了?她转移话题。
陆九点头,目光扫过东厢房虚掩的门。
门缝里漏出点光,是那孩子自己点的小橘灯。
三天前从地祠回来,小梅就不肯再睡单独的屋子,说是要守着桃姐姐。
此刻隔着门,还能听见细细的哼鸣——是安魂谣,跑调的童声混着药香,竟真的让白桃心口的灼痛轻了些。
她的歌声......陆九突然开口,能缓坤气。
白桃猛地抬头。
他垂着眼,正用银筷拨弄药罐里的药渣,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可她知道,这个中统最顶尖的情报员,连日军密电码都能破译,怎会看不出这点?
你早发现了。她放下药碗,从地祠出来那天,你说我在变成阵眼......
陆九直起身子,月光照亮他紧抿的唇线,坤阵需要活阵眼,而你......他顿了顿,和小梅的血脉共鸣,让你成了最适合的容器。
白桃摸出照脉镜,镜底的坤纹正随着她的心跳起伏。所以我不能死,也不能被封印。她轻声说,我要当活钥匙。
陆九的瞳孔缩了缩。
他伸手按住她欲抽回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袖口渗进来:白桃,你知不知道活钥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引蛇出洞。她抽回手,转身从药箱里取出那封遗书,我让人给重庆发了假情报,说地祠的石门只是暂时闭合,真正的八宫图还在底下。她把照脉镜和祖父笔记塞进他怀里,如果我......
没有如果。陆九打断她,指节捏得发白,三天后,乾卦天门旧址。他从怀里摸出半块染血的日军臂章,我易容成影面使,混进了他们的联络队。
白桃愣住。
影面使是日军特高科的死士,半个月前在紫金山被他们击毙——原来那天陆九背着小梅跑出去的十分钟,不只是找草药。
他们要在乾卦台举行命卦归一仪式,用小梅当祭品。陆九的声音冷得像冰,我查过,乾卦属天,坤卦属地,他们想让天地二卦共鸣,重启镇国宝藏。
白桃突然笑了。
她摸出腰间的封魂针匣,檀香木匣打开时,一道冷光刺痛眼睛——里面只躺着根银针,针身刻着二字,是祖父笔记里提到的断运针,施者必亡。
那正好。她把针匣塞进陆九手里,我要让他们的,变成八宫崩解的信号。
三天后的夜,乾卦天门旧址被火把照得如同白昼。
小梅被绑在祭坛中央的石墩上,嘴上塞着破布,眼睛却瞪得溜圆,直勾勾望着人群外的白桃。
陆九混在护卫队里,易容成影面使的脸,帽檐压得低低的。
他能看见白桃站在山坳口,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随时会断的弦。
吉时已到!日军首脑走上乾卦台,手里的短刀泛着冷光,取活祭之血!
白桃动了。
她从袖中抖出染血的银针,在火把下划出银弧:钥匙在此!
我体内坤毒已与离火共鸣,只有我能开启命阵!
首脑的刀尖顿在小梅腕间。
他眯起眼,盯着白桃心口的照脉镜——此刻那镜子正随着她的呼吸发出红光,与乾卦台上的八卦石产生共鸣。
带上来!他挥了挥手。
白桃被押上祭台时,故意踉跄了下,膝盖撞在台基上。
她垂眸,看见天枢眼的位置——那是乾卦台的机关枢纽,藏在石缝里的寒髓针正抵着她的舌底。
检查她!首脑突然喝止。
两个日军冲上来,白桃却先一步张开嘴。
寒髓针顺着舌尖滑出,她猛地咬住,用尽全力撞向台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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