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的鞋跟碾过离火观废墟的焦土时,陆九的血正顺着她臂弯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出蜿蜒的红线。
小梅的手指抠着她衣襟,像只受了惊的小兽,鼻尖还沾着方才躲避爆炸时蹭的黑灰。
“桃姐姐,陆叔叔的血好凉。”小梅仰起脸,睫毛上凝着晨露,“奶奶说过,人要是流凉的血,就快——”
“不会的。”白桃打断她,喉间发紧。
她能感觉到陆九的重量正逐渐压过来,肩背的肌肉绷得像拉紧的弓弦。
方才在殿内替他把脉时,那乱如急雨的脉息还在她指尖跳动,毒已经顺着肝经往心肺钻了,再拖半个时辰……
她低头看向怀中的照脉镜,镜面贴着心口,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紫金山的轮廓在晨雾中愈发清晰,山坳里那片藤蔓覆盖的阴影,此刻正随着镜中坤卦纹路的蠕动,在她视网膜上投下刺目的光斑——那是祖父笔记里提过的“地脉之眼”,也是唯一能解陆九身上怪毒的线索。
“再忍忍。”她侧头对陆九说,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地祠里说不定有解法。”
陆九没说话,只是扯了扯嘴角。
他的唇色已经褪成青灰,每走一步都要咬着后槽牙,靴跟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白桃知道他在硬撑——中统特工的骨头,断了都不会喊疼,可这毒……
“到了。”小梅突然拽她袖子。
白桃抬头,藤蔓编织的穹顶正悬在头顶,粗如儿臂的藤条盘结如网,将半座山坳裹成绿色的茧。
晨光照不进去,阴影里泛着腥甜的潮气,像极了药庐后院长霉的老树根。
“千年古藤。”陆九突然开口,声音沙哑,“祖父说过,这藤是坤脉的引,断藤即断地脉……”
白桃摸出照脉镜凑近藤蔓。
镜面刚贴上藤皮,她便猛地缩回手——那触感不对,不是枯藤的干硬,倒像是活物的皮肤,带着体温,甚至能摸到细微的跳动,一下,两下,和着她的心跳。
“脉搏?”她低呼。
“坤载万生,以心为灯。”陆九突然念出半句,目光扫过她胸前摇晃的照脉镜,“你祖父的笔记里写过,坤宫地祠的门,要靠……”
“血脉。”白桃接口。
她望着缩在身后的小梅,小姑娘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颗浸在泉水里的黑琉璃。
白芷的遗孤,药王宗旁支最后的血脉——方才在离火观,假陆九追着帛书不放时,她就该想到的。
“小梅。”她蹲下身,握住小姑娘冰凉的手,“桃姐姐需要你帮个忙,可能会有点疼,可以吗?”
小梅没问为什么,只是用力点头。
白桃取出银针,在她食指尖轻轻一刺,血珠刚冒头,便有藤条突然绷直,尖端裂开细小的口,像饥渴的蛇信。
“滴下去。”陆九按住她颤抖的手腕,“它认的是白芷的血脉,下次……未必再开。”
血珠落地的瞬间,整座藤网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白桃下意识护住小梅后退,只见藤蔓如退潮的海水般翻卷,露出半人高的青石门,门楣上刻着残缺的坤卦,裂痕里渗出暗褐色的液体,不知是血还是泥。
地祠内的空气比外面更凉。
白桃刚跨进去,后颈的汗毛便竖了起来。
四壁浮刻的八宫图泛着幽光,没有烛火,却亮得能看清每道纹路——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中央的八瓣莲台像朵凝固的浪花,每瓣莲花上都嵌着人形凹槽,七具半透明的“影子人”浮在槽内,肢体扭曲如被揉皱的纸。
“那是……我娘的位置。”小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哭腔。
她指着东南方空缺的凹槽,“奶奶说过,我娘走的时候,怀里抱着半块莲纹玉牌……”
白桃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莲台中心刻着盘错的锁纹,每道锁眼里都凝着暗红的血锈。
她摸出帛书对照,被火烤焦的金粉在幽光下泛着暗黄,“钥在心”三个字突然变得清晰——不是钥匙的钥,是心脏的心。
“需要活人自愿献祭血脉。”陆九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指腹划过莲台边缘的铭文,“命卦归一,以血为引。”他的指尖在发抖,不是因为冷,是毒已经窜到了手肘。
白桃刚要说话,头顶突然落下几片碎皮。
她抬头,祠顶的石缝里垂着半张泛黄的皮囊,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胶——是易容用的影皮。
“天机会的人来过。”陆九的声音沉下去,“他们想冒充药王血脉激活阵法,失败了。”他从怀中摸出那枚淬毒的爪尖,用银针刮下残留的血渍,滴入最近的凹槽。
血珠刚触到石面便被吸得干干净净,莲台却只震了震,再无动静。
“外血没用。”他将爪尖扔在地上,“必须……”
“轰——”
地动山摇。
白桃被震得踉跄,扶住莲台时掌心传来灼烧般的疼。
石门方向传来金属撞击声,混着日语的吆喝,火把的光从裂缝里透进来,像一把把刺进来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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