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咖啡的行李箱轮子碾过青石板时,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他仰头望了眼重新亮起的路灯,灯罩上还凝着夜露,在晨光里泛着珍珠白。
巷口的梧桐叶沾着湿气,落在行李箱拉杆上,他伸手拂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老灯的咳嗽声。
小咖啡?老灯正踮脚修第三坑边的路灯,扳手悬在半空,老花镜滑到鼻尖,哟,这箱子沉的?他顺着梯子往下爬,胶鞋踩在积水里溅起水花,走到近前时伸手拍了拍李咖啡肩膀。
那力道和十年前他蹲在老酒馆门口哭时,老人拍他后背的力道一模一样。
树活了,人也该醒了。老灯指节叩了叩路灯杆,又朝巷子深处努努嘴,你看那棵双生槐下。
李咖啡顺着他手指望过去。
晨光穿过枝桠,在青砖墙投下斑驳的影,孟雁子正蹲在槐树下,蓝布围裙沾着泥点,手里的小铲子起起落落。
她的马尾辫垂在肩后,发梢沾了片槐叶,像朵别在发间的绿花。
风说你快到了。她没回头,铲子碰着土块的轻响里,声音像浸了晨露的柳枝,阿风的气象站昨儿半夜发来消息,说今晨有东南风过西槐巷。
李咖啡喉咙发紧。
他放下行李箱,金属拉杆触地的声响惊得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他从帆布包里取出黄铜调酒壶,壶身还带着体温——这是他在飞机上反复摩挲的结果。我调了新酒,叫。他走到她身后两步远的位置站定,你敢喝吗?
雁子终于抬头。
她的睫毛上还沾着土粒,眼睛却亮得像终南山顶的星子。你敢调,我就敢记。她说着,把铲子往旁边一搁,拍了拍膝盖上的泥,伸手接过调酒壶。
酒液倒进缺了口的粗瓷杯时,浮着层淡金色的泡沫。
雁子端起杯,先闻了闻——是接骨木的甜,混着点没完全褪去的金酒辛辣,像极了去年深秋他躲在梧桐后,冷掉的桂花拿铁里藏着的温度。
她仰头饮尽,舌尖泛起的却不是记忆里的尖锐,而是种温润的甜,像初春第一缕晒化冰棱的阳光,顺着喉咙淌进心口。
这次......她攥着杯子的手微微发抖,你调出来了?
李咖啡摇头。
他蹲下来与她平视,晨光穿过他发梢,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没有。
我只是不再想调出你的情绪。他伸手碰了碰她沾着泥的手背,我想让你尝到我的——那些没说出口的,不敢承认的,藏在调酒瓶底的。
雁子忽然笑了。
她的眼泪砸在粗瓷杯沿,溅起细小的水花:原来你的金手指不是失效了。她抽了抽鼻子,是进化了。
叮——
吴妈的搪瓷碗磕在青石板上,惊得两人同时抬头。
穿蓝布衫的老太太端着两碗胡辣汤,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脸上的皱纹:趁热喝,别光站着说些虚头巴脑的。她把碗塞进李咖啡手里,又推了推雁子的肩,你妈走前总说,这丫头记东西太死,像块冻硬的馍。她转身要走,又停住脚,盯着双生槐新抽的嫩芽,昨儿夜里,我梦见你妈和李杏站一块儿,她俩举着茶碗碰杯,说总算没白等
李咖啡捧着胡辣汤的手发颤。
他望着吴妈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忽然想起奶奶临终前也是这样,说话说一半,留半句在风里。
咖啡啊。吴妈的声音又飘过来,这次带着点哽咽,这次回来,别再逃了。
雁子不是要拴你,她是想和你一起长。
李咖啡用力眨了眨眼,把涌到眼眶的热意憋回去。
他舀了勺胡辣汤吹凉,递到雁子嘴边:
雁子张嘴接住,辣得直吸气,却笑得眯起眼:吴妈放了双倍辣子。
她知道你胃寒,辣汤暖。李咖啡又舀了一勺,我在伦敦查了三个月中医典籍,说——
雁子按住他手腕,现在不想听你背医书。她指了指工坊墙边的红漆木柜,带你看样东西。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巷子。
雁子翻开《记忆交易账本》最后一页时,纸页发出细碎的脆响。
李咖啡凑过去,见新增的一栏用蓝笔写着:今日交易:删去我怕忘了你,换回我敢等你回来
上个月社区搞记忆交换活动,居民们拿老物件换新故事。雁子合上本子,拉着他往第三坑走,我偷偷留了个坑位。她蹲下来,用指尖扒开湿润的表土,埋了封信。
李咖啡跟着蹲下。
他指尖触到泥土的刹那,心跳快得像擂鼓。
当那封贴着旧邮票的信被挖出来时,信封上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是雁子的小楷,每一笔都工整得像刻在碑上。
现在我不再怕忘了你,因为我终于记得我是谁。他念出最后一句,喉结动了动,你妈教你记医嘱时,总说记清药名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困住自己他把信小心放进内袋,贴近心脏的位置,我替你保管。
下次,换我写一封,埋回去。
雁子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衣扣。
风掀起她的围裙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红毛衣——那是他去年冬天塞给她的,说西安的冬天,得穿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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