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并非想象中的幽深黑暗。
洞府内并不算大，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
除了几张由山石天然雕琢而成的石桌石凳，便再无他物。
整个洞府里，最显眼的，是正中央那方石台。
石台上，静静地摆放着一副棺椁。
一副通体由青色玉石打造的棺椁。
那玉石流光溢彩，在昏暗中散发着柔和的荧光，将洞内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梦幻般的青色。
秦可卿的心脏，猛地一紧。
棺椁。
原来仙师所说的另一个人，竟是……
自己在这仙境里的邻居，是个死人？
这个认知，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刚刚因这仙境奇景而升起的几分欣喜，瞬间被一股寒意所取代。
陈玄没有理会她脸上的惊愕。
他缓步上前，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沉。
最终，他停在了那副玉棺前。
他抬起手，指尖微颤，轻轻地，抚上了冰冷的玉石棺盖。
那动作，轻柔得如同在抚摸情人的发丝。
那一瞬间，秦可卿看到，他那万年积雪般的清冷侧脸上，所有的冰霜，似乎都在无声地消融。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仙师。
以前的仙师，是高高在上的，是清冷孤高的，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在他心中留下一丝痕迹。
可现在，为了这副石棺，或者说，为了石棺里的这个人，他才真正流露出属于人世间的，那种最纯粹的悲伤与怀念。
这一刻的他，不像仙。
更像一个跟她一样，有血有肉，会痛会伤的凡人。
秦可卿默默地退后了半步，将自己藏在更深的阴影里。
她抱着怀里的玉兔，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份沉重的静谧。
良久。
“呼——”
陈玄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在微凉的空气中，化作一团白雾，又缓缓散去。
他收回手，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那一贯的清冷。
仿佛刚才那个流露出脆弱的男人，只是秦可卿的一场错觉。
“她叫云岫。”
他的声音很轻，回荡在空旷的石洞里。
“是我的……一位好友。”
秦可卿轻轻点头。
云岫。
云出岫心，一听便是个女儿家的名字。
“她所居的静庐，与我的道观相距不远。”
陈玄的目光，依旧落在那副玉棺上，像是在对它说话，又像是在对秦可卿解释。
“师父时常下山云游，留我一人在山上清修。”
“便是她……”
陈玄的手，再一次搭在了石棺上。
“从小便时常关照于我，指点我的修行。”
“算是，亦师亦友。”
原来如此。
秦可卿心中了然。
难怪仙师会为她如此难过。
那是一种自幼相伴的情分，早已超越了寻常的友谊。
她看着陈玄的背影，鼓起勇气，轻声问道。
“那她……是怎么了？”
陈玄的声音，陡然恢复了那种熟悉的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秦可卿从未听过的，隐藏极深的自责。
“她破镜失败，身受重伤。”
“贫道将她带到此处，希望此方天地的灵气，能对她的伤势有所助益。”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股无力。
“可惜……”
可惜，还是失败了。
她还是走了。
秦可卿不用想也知道后续。
她的心，也跟着揪疼起来。
想必他们的感情，一定很深厚吧。
眼睁睁看着最亲近的人，在自己眼前一点点逝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那种绝望，该有多痛。
可仙师此刻，却又能如此冷静地，将这一切说出来。
就在秦可卿还沉浸在这种悲伤的情绪中时，陈玄却突然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穿过昏暗，直直地落在秦可卿身上。
“告诉你这些，贫道有些私心。”
秦可卿微微一愣。
“希望你能帮我。”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丝罕见的郑重。
“你可愿意？”
帮忙？
秦可卿懵了。
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间女子，能帮仙师什么？
“仙师……要我怎么帮？帮什么？”
陈玄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贫道希望你，拜她为师。”
什么？
秦可卿愕然地睁大了眼睛，脑子里嗡的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拜她为师？
她的目光转向玉棺。
拜一个……死人为师？
秦可卿指着那副青玉棺椁的手指，在空中微微发颤。
陈玄平静地点了点头。
“为……为什么？”
秦可卿的声音结巴，她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可脑子里的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看着她那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陈玄那笼罩在周身，因追忆而起的沉郁之气，竟被冲淡了几分。
他那的清冷嘴角，甚至极难察觉地，向上弯起了一丝弧度。
“你不用怕。”
“让你拜她为师，不过是因她这一门的道统，自她之后，便已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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