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淮河的潮气漫上观星台,李昭的玄色锦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指尖抚过观星仪斑驳的铜纹,凉意顺着指节窜进骨髓——这具身体虽已换了二十载光阴,某些记忆却比铜器更冷更沉。
前世案头那本《五代十国藩镇年表》突然浮现在眼前,泛黄纸页上同光元年李存勖灭梁天成元年李嗣源夺位的批注,此刻在星斗下竟清晰如刻。
大帅。
一声轻唤混着灯笼火苗的噼啪声传来。
李昭转身,见苏慕烟提着青瓷灯盏立在台阶上,月白裙角沾了星点夜露,发间那支檀木簪子还凝着日间琵琶弦的余温。
她今日去教坊安抚歌伎,发间还散着淡淡沉水香。
这么晚还不睡?李昭伸手接过灯盏,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背——自三年前从杨行密府里将她救出,这双手便再没碰过酒盏,如今倒常替他研墨理军报。
苏慕烟抬眼望他,眸中映着北斗的光:见大帅的影子在观星台晃了半个时辰,连更夫敲过三更都没察觉。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个油皮纸包,刚让厨房煨了姜茶,趁热喝些。
李昭揭开纸包,姜香混着陈皮味腾起。
他突然想起前世寒冬熬夜备课,总爱泡杯姜茶暖手——这丫头不知何时记去了,如今倒成了他案头常客。今日汴州审案,你在人群里挤了半日。他舀起一勺茶,可有人冲撞?
百姓扔烂菜时,有个卖糖葫芦的老伯拿竹筐替我挡了。苏慕烟倚着观星仪,指尖轻轻划过李昭方才抚过的铜纹,李大帅替咱们杀了通敌的,这姑娘定是好人她忽然抬手指向西南方向,可我更担心西南——今早收到成都来的飞鸽,王建的商队在剑门关被扣了二十车蜀锦。
李昭的茶勺在碗里顿住。
前世史书中王建据蜀李茂贞跋扈的记载如走马灯般掠过:你是说...
李茂贞想独吞关中商路。苏慕烟的声音轻得像星子落进河心,他若和李存勖、王建真联成一线,咱们南边的粮道就被卡死了。
可王建这人...当年他在成都修水利时,我阿爹还写过诗赞他能使枯田变桑麻她的手指在铜纹上画出川蜀的轮廓,若用淮南的盐铁换蜀锦,再透个信说李茂贞要占凤翔铜矿——您说,王建还肯和李存勖一条心么?
观星仪的铜针在风中微微颤动。
李昭望着她眼底跃动的灯影,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杨行密府里初见时,这女子抱着琵琶唱《后庭花》,眼尾的泪痣都浸着脂粉气。
如今那泪痣还在,只是底下多了股子亮——像寒夜里的火折子,吹不灭,压不住。
明日让周行逢带二十车淮盐,再加两箱建州茶。他将茶碗递回,告诉王大人,淮南的商队以后过剑门,只收半成税。
台阶下忽然传来甲胄轻响。
徐温的身影从阴影里踱出,玄铁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大帅,末将有话要讲。他腰间的横刀没佩刀鞘——这是他议事时的习惯,说刀在鞘里憋久了,人也容易嘴笨。
李昭挑眉:徐留守不在汴州看粮草,倒跑到寿州偷闲?
汴州的粮仓修到第三层了。徐温走到沙盘前,粗粝的手指划过中原地图,可末将今夜来,是想求个苦差。他抬头时,眼角的刀疤跟着扯动,让末将留在汴州。
你是淮南行军司马,留在寿州帮我总揽全局不好?
不好。徐温伸手拍了拍沙盘上的汴州标记,这地方是中原咽喉,李存勖要南下,朱温旧部要反扑,契丹人还盯着河北马场。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抖开竟是卷泛黄的漕运图,末将这些年跑遍了汴河十三仓,哪段河湾淤了,哪座码头能泊粮船,闭着眼都能画出来。
若设个漕运司,把南北粮道攥在手里...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些,大帅要争天下,总得让前线的兵吃饱饭。
李昭盯着那张漕运图——图角还沾着泥点子,显然是刚从哪个草垛里翻出来的。
他记得徐温早年在庐州当盐枭,最恨的就是官船截粮,如今倒成了最懂漕运的人。明日让吏部拟旨。他解下腰间的银鱼符拍在沙盘上,节度副使的印,你且收着。
徐温的手在银鱼符上悬了片刻,最终重重按下去:末将定让汴州到寿州的粮船,比李存勖的快马还准时。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苏娘子的茶,趁热喝。
话音未落,观星台入口处传来青竹杖点地的声响。
郭崇韬摇着羽扇踱进来,腰间挂的不是剑,是个装着算筹的竹筒——这是他推演兵法时的习惯。大帅,末将的沙盘推演好了。他的竹杖点在凤翔位置,李茂贞以为咱们刚平了朱友贞,至少要歇三个月。
可石敬瑭的雁门军如今在潞州,离凤翔不过六百里。
你是说...
让石将军带三千轻骑佯攻凤翔,烧他的草料场。郭崇韬的竹筒倒过来,算筹哗啦啦撒在沙盘上,李茂贞一急,必然调驻守汉中的兵回防。
这时候赵延隐的水军从鄂州顺江而下,荆南的高季兴若不肯让路...他指尖划过长江,就替他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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