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城的晨雾里浮着灶烟,李昭的玄甲卫列成两排,钢刀收在鞘中,甲叶相撞的轻响像极了前世课堂上学生翻书的动静。
他翻身下马,玄色披风扫过青石板,鞋跟碾过半片碎瓦——那是方才霍存落马时铁枪砸出的裂痕。
阿昭。苏慕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染血的中衣已换作素色襦裙,鬓边木簪正了,却多了朵用草茎编的小花,王婆的米缸被流矢打穿了。她指了指街角那扇半开的木门,门缝里探出个白发老妇的脸,正攥着块破布堵米缸的窟窿。
李昭的喉结动了动。
前世他在古籍里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旧五代史》载汴民食草木,至骨肉相食,《资治通鉴》里写城破之日,火三日不灭。
此刻他望着老妇颤抖的手,突然想起自己学生时代整理的《五代灾荒年表》——乾宁元年至天佑四年,仅汴州就有七次大饥荒。
把军粮库里的糙米搬二十石来。他对身后亲卫道,又转向老妇,放轻了声音,阿婆,明日让里正来领粮票,每户先发三斗。
老妇的膝盖一弯,差点栽倒。
苏慕烟眼疾手快扶住她,却见老人突然捧住李昭的手,掌心的老茧磨得他生疼:将军......您真是活菩萨。
不是将军。李昭蹲下来,与老妇平视,是来给汴州百姓当守夜人的。他瞥见门后缩着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正盯着他腰间的玉璜看,小娘子,可吃过糖人?
小丫头歪了歪头,突然指着街角喊:糖人!
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东市口的糖人摊前围了群孩子。
李昭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有百姓推开了窗,有妇人端着铜盆出来倒水,有老汉搬着条凳坐在门口剥蒜。
刚才还死寂的街巷,正像被春风吹化的冰河,泛起细碎的人声。
报——
马蹄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李昭转身,见个玄甲卫滚鞍下马,铠甲上还沾着星点血迹:徐大人差人回报,赵岩在滑州被擒!
他攥紧腰间玉璜,玉质的凉意在掌心蔓延。
赵岩是朱温最宠信的女婿,前世这人为求活命,竟献了汴州城防图给李存勖,结果被李存勖砍了头。
如今他提前截胡,倒省了李存勖那道手续。
押回汴州,午时三刻问斩。李昭的声音冷下来,传我令:赵岩首级悬城门三日,家眷发卖为奴——但留他八十岁老母口饭吃。
苏慕烟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他侧头,正撞进她含笑的眼:你呀,总把刀磨得锋锐,偏要留半寸软。
乱世里的软,得用刀护着。李昭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腕间那道淡疤——那是前日潜入杨行密军营时被竹片划的,去把朱梁的税簿拿来,我要当众烧了。
东市的老槐树下,李昭亲手点燃了半人高的税册。
火舌舔着乾化三年秋税的朱印,纸灰打着旋儿飘上青天。
人群里有人喊:朱梁的苛捐杂税,烧了好!立刻有更多声音应和:将军免了一年赋税,咱们给您立长生牌!
李昭望着沸腾的人群,前世在档案馆查阅《汴州田赋志》的画面突然浮现在眼前——朱温治下,田赋比唐宣宗时翻了三倍,连嫁女、丧葬都要征税。
他伸手接住一片纸灰,在掌心捻成齑粉:从今日起,淮南王李昭治下,田赋只取三成。
欢呼声中,徐温的快马冲进了东市。
他卸了甲,只穿件青布短打,腰间悬着赵岩的官印,靴底还沾着滑州的泥:主公,赵岩那厮在马上哭了一路,说要献洛阳宫的藏宝图换命。
他的命,连张草纸都换不得。李昭将玉璜塞进苏慕烟手中,你去监斩,替我看住那些要扔烂菜的百姓——别脏了他的尸首。
苏慕烟接过玉璜时,木簪上的刻纹与玉璜严丝合缝。
她望着李昭眼里跳动的火光,突然踮脚在他耳边低语:等斩了赵岩,我要去看你祭天。
洛阳的秋风比汴州凉。
朱温靠在龙床上,喉间腥甜翻涌。
他望着窗外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进御沟,想起二十年前在宋州当盐枭时,也是这样的秋,他跟着黄巢杀进长安,看见金銮殿上的蟠龙柱,心里想:这位置,我朱温坐得。
陛下,汴州失守了。大宦官张汉杰跪在榻前,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烛芯,李昭的旗子,已经插上宣德门了。
朱温的手猛地攥紧了锦被。
他想起三个月前李昭送来的劝降书,墨迹还在案头:梁主若降,可保富贵;若战,城破之日,朱门无活口。当时他笑着把信扔进炭盆,现在倒觉得那字迹像把刀,正戳在他心口。
李昭......他吐出半口黑血,染脏了月白中衣,朕早该听敬翔的,不该杀了那个老匹夫......
张汉杰哭嚎着去擦他嘴角的血,却被他一掌推开。
朱温望着殿外渐暗的天色,突然笑了:朕这辈子,杀了八百降卒,烧了三座城池,抢了二十七个节度使的妾室......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原以为能活到七十,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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