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着新麦的清香掠过官道,赵宸骑在黑马上,望着前方渐现的京城轮廓,喉间泛起一丝涩意。他心口的淡紫色印记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像朵开在皮肤上的花,带着母妃留下的最后一缕茉莉香。
“王爷,前面就是朱雀门了。”高阳策马跟在他身侧,声音清润。她左肩的箭伤已包扎妥当,发间的并蒂莲银簪在风里轻晃,是母妃旧衣上拆下的银线绣的。
赵宸点头,勒住马缰。队伍缓缓驶近城门,玄甲卫持戟而立,盔甲上的“镇北”二字被夕阳镀得发亮。守门士卒见是镇北王府的仪仗,忙躬身行礼,目光却忍不住往赵宸心口的印记上瞥——那抹淡紫在玄色衣袍上格外醒目,像块烧红的炭。
“王爷。”高阳忽然低声道,“方才在驿站,我听见驿丞和羽林卫的人说话…说三殿下昨日去了刑部,调阅了当年母妃的案卷。”
赵宸的手指猛地扣住马鞍。他想起昨夜在冥渊,母妃的执念里闪过的片段——父皇曾亲自审问过幽冥门的余党,却始终没找到门主的踪迹。如今赵稷虽死,可幽冥门的根须…怕是还扎在京城。
“无妨。”他声音沉稳,“父皇心里有数。”
正午时分,镇北王府的红漆大门洞开。淑妃带着赵棠站在阶上,见赵宸归来,眼眶瞬间泛红。赵棠扑过来,拽住他的衣角:“二哥!你回来啦!”
赵宸蹲下身,将弟弟抱进怀里。赵棠身上还带着奶香味,像小时候他偷溜进母妃寝殿时,闻到的那种暖香。“棠儿长高了。”他说。
淑妃上前,替赵宸拂去肩头的尘土:“陛下在偏殿等你。”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说要…亲自给你母亲正名。”
赵宸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跟着淑妃穿过抄手游廊,绕过影壁,看见隆庆帝坐在偏殿的软榻上,案上摆着几卷泛黄的奏折,还有母妃生前最爱的那盏青瓷茶盏。
“儿臣参见父皇。”赵宸跪下。
隆庆帝抬眼,目光落在赵宸心口的印记上,喉结滚动:“宸儿,过来。”
赵宸起身,走到榻前。隆庆帝指了指案上的奏折:“朕让人查了当年的卷宗。你母亲入冷宫那年,幽冥门曾在京郊设坛,用十万生魂祭炼‘血魂幡’。你母亲的血…是那幡的引子。”
赵宸的指尖微微发颤。他想起冥渊中母妃的骸骨,想起执事说的“血脉归位”——原来母妃的血,从一开始就是被当作祭品。
“朕查到…当年幽冥门的护法,是个叫‘苏挽月’的女子。”隆庆帝的声音发哑,“她和你母亲是手帕交,却在血祭时…亲手捅了你母亲心口一刀。”
赵宸猛地抬头。他想起母妃临终前的话,想起她在石棺中塞给他的锦盒——原来那里面除了幽冥珠,还有一枚染血的玉牌,刻着“挽月”二字。
“父皇…”他声音发紧,“苏挽月…如今可在京城?”
隆庆帝摇头:“朕派人查了,苏挽月三年前在江南坠崖,尸骨无存。但…”他顿了顿,“朕昨日去了太医院,翻到了当年给苏挽月看病的记录。她的脉案上写着…‘心疾,需以幽冥珠为引续命’。”
赵宸的心脏狂跳。他摸向怀中的幽冥珠,珠子在他掌心微微发烫——原来苏挽月没死,她用了母妃的幽冥珠续命!
“父皇,苏挽月…她现在何处?”他问。
隆庆帝的目光落在殿外的梧桐树上:“朕猜…她可能在等一个人。”
赵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梧桐叶在风里簌簌作响,一片落在案上的茶盏里,荡开一圈涟漪。
“王爷。”高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才收到密报,城南的‘济世堂’昨夜被烧了。”
赵宸皱眉:“济世堂?”
“是苏挽月的产业。”高阳递上一份密报,“起火时,有目击者看见…有个戴斗笠的女人从后门逃走,怀里抱着个檀木匣。”
赵宸的手指猛地收紧。他想起冥渊中执事说的话——“门主在幽冥渊等你”,想起苏挽月用幽冥珠续命的脉案…原来这一切,都是苏挽月的局!
“父皇。”他抬头,“儿臣想去济世堂看看。”
隆庆帝点头:“朕与你同去。”
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棂,洒在济世堂的废墟上。焦黑的梁柱歪斜着,焦土里埋着半块染血的药碾——是苏挽月常用的“血魂丹”。赵宸蹲下身,指尖拂过药碾上的刻痕,看见一行极小的字:“阿月,等我。”
“是母妃的字迹。”淑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捧着从废墟里找出的檀木匣,匣盖上刻着并蒂莲,“这是…你母亲和苏挽月的定情信物。”
赵宸接过木匣,打开。里面躺着一封信,字迹娟秀,是母妃的笔迹:
“阿挽,我知道你为何要这么做。当年若不是我执意要嫁入皇家,你也不会被幽冥门胁迫。血魂幡的祭品…是我自愿的。只求你…放过我的宸儿。若有一日你能回头,我便在奈何桥边等你。”
信的末尾,画着一朵并蒂莲,和木匣上的刻纹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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