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驴，我是驴...”览子闭上眼睛，决定忍下这口气，鼻头却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疼的他嗷嗷叫。
睁眼一前，竟是蓝小强这个小王八蛋！
“不听话！抽死你！嘿嘿~”蓝小强淌着大鼻涕，眼中满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愚蠢。
“好~好乖儿~抽它，抽它！”女人在背后拍手叫好，身旁的大强挤脸笑着，可那笑容中，更多的是无奈。
“哎呦，俩人轻点~离它远点，可别把它抽急了！”
“我...我...”览子鼻孔喘着粗气，身后的缰绳发出绷得咯咯作响。
“对~好宝宝~抽它！让它不听话，抽它！”女人握着小强的手，一遍又一遍挥起鞭子，抽在览子身上。
“览哥，别冲动，忘了你说的，苟活十天！”
“苟活...苟活...唔！”女人下手没轻没重，直接朝览子的驴眼上挥了一鞭，“嗷嗷嗷嗷~~”
览子只觉眼球刺痛，像是被灌了辣椒水一般，下意识躬身嚎叫。
只听啪地一声，缰绳突然绷断！
“闪开！”男人大吼一声，朝母子二人扑了过去，奈何瘸腿无力，险些摔倒。
说时迟那时快，绳头的铁扣，带着巨大的惯性，弹出驴圈，不偏不倚，朝蓝小强的面门而去。
“啊！！！”小强妈吓得闭上眼睛，一时竟忘记伸手去挡。
关键时刻，览子猛地跃出驴圈，用驴头挡在小强面前，硬抗铁扣的一击。
“览...览哥...”小双缓缓伸出龟头，见览子脖颈处翻飞的皮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
“操了，它妈的！”览子嗷嗷驴叫起来，“疼死我了，嘶哈...”
一家三口全都呆住了，他们没想到，危急时刻，这只驴竟然能舍身救人。
“妈呀...”女人将鞭子扔在一旁，将小强全身上下细细检查一番，口中念叨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啧啧啧”男人见儿子没事，跨步上前，检查览子的伤势，眼中不仅流露出喜悦之情，“嘿！看了么，这个牲口，还挺通人性呐！”
“我的老天爷啊”女人敲了眼览子，眼神里多了几分畏惧，“这牲口，怕是要成精啊，我可听村里老人说过....”
“嘘！！”男人神情严肃，显然也听过类似的传言，他扶了两把览子的鬃毛，随后将他重新关进圈中，“好驴儿，乖驴儿，不套绳了，不套绳了，你自由活动，一会儿啊，给你换些新鲜料草，莫怪，莫怪....”
男人做完这些，反锁圈门，便带着老婆孩子进了屋。
小孩受此一番惊吓，光顾着抱大人，王八都忘带了。
“嘶哈...双啊，我脖子...好像断了...”览子努力想把头抬起来，可伤口却痛的要命。
“我看看啊...”小双让览子卧在圈门口，伸长脖子打量着伤口，“面上看着...还行，就是有点肿了，应该没骨折。”
“可脖子使不上力...”
“哎...没办法，还九天，挺着吧！”小双不想在被小孩带回去戏耍，便一步步挪进驴圈的角落，“欸对了？你刚为啥要救这个小孩儿啊？”
“为啥？我也不知道为啥...”览子叹了口气，呆呆看着一家三口背影消失的地方，“双啊，我现在理解狗哥说的话了。”
“嗯？”小双不解地问，“什么话？”
“自己淋过雨，所以...才要给别人撑把伞。”览子抬头望着天，语气悲凉。
“我懂，我懂...”望着览子落寞的孤影，小双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他从角落钻出来，一步一步爬到览子身边，用前掌拍了拍他的驴蹄子，说道：“还记得...我住院那天，你问过我一个问题吗？”
“住院...”览子一时有些恍惚，那些记忆，仿佛是上辈子的残余，他沉默半晌，说道，“记得，我那天问你，人这一辈子，吃多少苦，才算够呢？”
“你现在有答案了吗？”小双抬头看天，语气中，透着老者的平淡。
“有了”览子释怀地笑了笑，“人生是个圆，这苦啊，吃起来没够，啥时候吃饱了，吃撑了，吃不下去了，一碗孟婆汤，下辈子啊，从头接着吃。”
“嗨呀...”小双叹了口气，摇头笑道，“其实我啊，也有答案了。”
“哦？”览子好奇地转过头，看着蹄子旁边那只碗大的王八，“是什么？”
“苦难不是生活的痔疮，而是生活本身。”小双破天荒地说了句览子能听懂的人话，可还没等览子夸他，便又文邹邹地拽了起来。
“以前总以为，熬过了苦，就能开始真正的生活。等还完债，生活就开始了；等家人团聚，生活就开始了；等作者死了，生活就开始了...呵！可现在啊，我懂了，真正的生活？难道生活...还有假冒的吗？那些需要熬的苦日子，又何尝不是生活呢？”
“生活的痔疮...”览子听懂了，可他不想把氛围搞得这么深沉，尤其是在驴圈里，“呃...双啊，你咋知道...痔疮是苦的？”
“我...”小双一秒破功，“览哥啊，你这个脑子，是不是量子算法啊？灵不灵全靠随机？”
“什么靓子靓妹的”览子笑得前仰后合，脖子都不痛了，“逗你呢，我听懂了，不就是...呃...活他妈一天，乐他妈一天，什么他妈苦啊难的，那不是痔疮，那就是你的腚眼子，你不光得接受，还得想办法，用它拉出好屎来，对吧！”
“话糙理不糙，可你这话也有点儿太糙了吧....”
“没办法，谁叫我小学学历呢！”
“......”
“双啊...”别看嘴上这么说，往事的匣子一拉开，览子的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儿，“你说...咱还找爷爷吗？”
“......”小双沉默了半晌，“你觉得呢？”
览子明白，自己都能看透的东西，小双又怎会看不透，他眼中含着泪花，嘴却咧开了笑着，那是释怀的笑，幸福的笑。
小双也笑了，尽管他是个王八，可那种笑意，还是从眼中溢了出来。
一缕阳光擦过驴圈棚顶，照在兄弟二人面前。
“不找了，过去的人，都不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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