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枚烧焦的半截符纸,边缘卷曲发黑,背面印着个模糊的标记——像是酒馆门口挂的那种木牌图案。刚才那个黑袍人消失前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楚家弃子,你不该看见这些。”
我没动。
巷子里的雾更浓了,湿气贴在脸上,像有人悄悄哈了口气。断剑贴着腰侧,烫得不像话,仿佛里面的东西正用力撞着剑身,想出来透风。
我捏紧符纸,指腹蹭过那行歪斜的印记。这玩意儿和谢无赦手下用的符粉同源,但手法更老,气息更沉。不是同一个层级的人干的。
“你这破铁片,”我对着脑子里的系统开口,“刚才为什么不提醒?”
弹幕没动静。
往常我说狠话、干疯事的时候它都刷得飞起,现在倒装死。我知道它在怕什么——刚才那阵法启动时,空气凝滞的那一瞬,连疯批值都卡住了。能让人连“疯”都疯不起来的对手,不多见。
我收起符纸,转身往巷口走。
脚底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发出轻微的响声。就是这种声音,在妖市最要命。太安静的地方,一点杂音都会变成靶子。
巷子两边都是老铺子,门板腐朽,招牌掉漆,有些门缝里还挂着褪色的符条。这些地方平时没人来,专做见不得光的生意。卖情报的、炼蛊的、替人改命格的,全躲在暗处。我能找到这里,靠的是那包染血的符粉。
我把粉末倒在掌心,吹了口气。
灰白的颗粒飘起一点,被风带向西北方向。断剑跟着震了一下,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狗。
“行吧,”我冷笑,“那就再信你一次。”
走出三条街,气味变了。不再是那种混着霉味和药渣的陈旧气,而是多了一股甜腻的香,像是糖浆熬过头了,焦糊中带着诱人的味道。这香不对劲,吸一口就让人脑子发沉,普通人走两步就得栽跟头。
我屏住呼吸,贴着墙根往前挪。
尽头有家店,门框歪斜,门帘是块破布,上面画了个歪嘴笑的人脸。店里没亮灯,可窗户里透出暗红色的光,像煮沸的血。
就是这儿。
我蹲在对面屋檐下,掏出断剑,用锈刃划破指尖,把血抹在眼皮上。
视野一变。
那些原本看不见的东西露了出来——窗缝缠着黑色丝线,和圣院门口那股邪气一模一样;门楣上刻着半圈符文,缺了一角,正是墨耳身上那张符的残缺部分。
有人在补阵。
而且快完成了。
我刚要起身靠近,屋里突然传出一阵低语。声音扭曲,像是几个人同时说话,又像是某种古老的语言被人强行拼凑出来。
接着,一道黑影从窗边掠过。
不是人形,太高了,佝偻着背,披着宽大的黑袍。他站在屋子中央,双手抬起,掌心向下压着一张悬浮的符纸。那符纸正在渗出血一样的液体,滴在地上,汇成一条细线,连向地板上的刻痕。
我认出来了。
那是启幽契引的前置仪式,用来勾连死灵意识的禁术。上一次见这招,还是在古籍抄本里,说三百年前有个疯法师想召唤远古邪神,结果把自己和整座城一起拖进了地底。
现在有人在这儿重演?
我冷笑一声,故意抬脚踩碎一块瓦片。
声音不大,但在这种死寂里,足够当耳光抽了。
屋里的人停顿了半秒,动作没停,反而加快了手上的节奏。那张符纸猛地燃烧起来,化作一只黑蝶,冲破屋顶缝隙飞了出去。
他知道我在。
但他不在乎。
我站起身,直接走向门口。
门没锁,一推就开。
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地面那圈未完成的阵法还在微微发烫。黑袍人不见了,连一丝气息都没留下。就像从来没存在过。
我走进去,弯腰查看阵眼位置。
那里留着一小片烧焦的纸屑,和我之前捡到的一样。我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一股寒意顺着手指窜上来,整条胳膊都麻了。
“装神弄鬼。”我甩了甩手,把纸屑塞进怀里。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风声。
我猛地转身,断剑横在胸前。
什么都没有。
可我知道他还在看我。
“藏头露尾的东西,”我靠着门框,语气懒散,“偷学点邪术就敢装大师?也不怕半夜练功把自己炼成蜡烛?”
空气静了一瞬。
然后,整个巷子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风停了,远处的叫卖声没了,连我自己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
我的疯批值不动了。
系统也沉默。
这不只是封锁,是规则层面的压制。能在帝都城里做到这一点的,要么是圣院顶层的老东西,要么……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我笑了。
“怎么,不敢说话?还是怕我说出你的名字?”
我往前走了一步。
“你用的符,是从谢无赦手里拿的?还是……陆九渊赏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黑袍人出现在三步外。
他没戴兜帽,脸暴露在昏红的光里——没有瞳孔,双眼全是灰白色,像蒙了一层雾。皮肤干枯,嘴唇裂开,嘴角却向上扯着,像是被人硬生生缝出了一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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