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赵小川沉稳的步伐,林安在周文博的搀扶下,缓缓穿过镇衙后方一条狭窄而略显阴暗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灰尘的气息,与济世堂清爽的药香截然不同。阳光被高墙无情地阻隔在外,只有几缕微弱的光线从高处的小窗透入,在布满苔痕的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木门,门口守着一名按刀的衙役。见到赵小川,衙役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铁锁。伴随着“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木门被推开,一股更为浓重的、混杂着汗臭、污秽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让钟灵溪下意识地用袖口掩了掩鼻,周文博也皱紧了眉头。
里面是一个临时羁押人犯的土牢,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几个碗口大的透气孔投下几束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几个戴着沉重木枷、脚镣的盗墓贼萎靡地蜷缩在铺着干草的角落,听到开门声,纷纷抬起头,目光浑浊地望向来人。
当他们的目光落在被周文博搀扶着的、脸色苍白、肩头裹着厚厚纱布的林安身上时,先是茫然,随即认出了他。短暂的寂静后,几声充满怨毒和讥讽的嗤笑和低语响了起来。
“呸!晦气!这小白脸还没死呢?”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啐了一口,恶狠狠地瞪着林安。 “妈的,要不是他多管闲事,老子们早就……”另一个贼眉鼠眼的也低声咒骂,话未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装什么好人?跟官府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鸟!” “看他那病恹恹的样子,怕是也活不长了吧!哈哈……”
污言秽语如同污水般泼来,周文博气得脸色通红,想要反驳,却被林安用眼神制止了。钟灵溪眉头微蹙,但良好的教养让她保持了沉默,只是看向那些人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厌恶。赵小川脸色一沉,厉声喝道:“都给我闭嘴!再敢喧哗,有你们好受的!”
衙役也上前一步,手中的水火棍重重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牢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镣铐摩擦的细微声响。那些盗墓贼虽然闭嘴,但看向林安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敌意和怨恨。
林安自始至终面无表情,仿佛那些恶毒的话语只是过耳清风。他的目光越过这些嘈杂,落在了角落里一个相对安静的身影上——张奎。他独自靠坐在墙根,低着头,双手被枷锁束缚着,看不清表情,但身形显得格外佝偻和落寞。
“赵捕快,”林安声音平静,“我想单独和他聊聊。”他指了指张奎。
赵小川看了林安一眼,点了点头,对衙役示意了一下。衙役上前,将张奎从角落里带了出来,领到牢房旁边一个稍微宽敞些、用木栅栏隔开的临时审讯隔间里。其他盗墓贼见状,又发出几声不满的嘟囔,但在赵小川冷厉的目光下,终究没敢再大声叫嚷。
周文博和钟灵溪留在原地,隔着栅栏担忧地望着里面。赵小川则抱着臂,靠在外面的门框上,既保证了林安的安全,也给予了他们谈话的空间。
隔间里,只剩下林安和张奎两人。张奎始终低着头,不敢看林安。
林安在周文博的帮助下,慢慢坐在衙役搬来的一张旧木凳上,肩头的伤口因为动作而传来一阵刺痛,让他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缓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憔悴、胡茬满脸的汉子,打破了沉默:“你的伤,怎么样了?”
张奎身体猛地一颤,似乎没想到林安开口第一句竟是问这个。他抬起头,眼眶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着,声音沙哑得厉害:“林……林大夫……我……我对不住您!我该死!我真的该死!”他说着,情绪激动起来,想要跪下,却被身上的枷锁限制,只能笨拙地弯下腰,额头几乎要碰到冰冷的地面。
“那晚……那晚我只是……我看您流了那么多血……我……我没想害您……我真的没想……”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泪水混着脸上的污垢滑落,“黑老三他……他逼我们的……我们也没办法……”
林安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我知道。”他打断了张奎的话,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让张奎的哭诉戛然而止,“你后来,也算救了我。若非你试图止血,拖延了片刻,我未必能撑到赵捕快赶来。”
他顿了顿,看着张奎惊愕抬起的泪眼,继续道:“我救你一命,你助我一次。我们,两清了。”
“两清……”张奎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脸上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混杂着无尽的苦涩与释然。他沉默了良久,仿佛在积蓄勇气,最终,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绝望中的恳求,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林大夫……我知道……我知道我犯了王法,罪有应得……流放三千里,怕是……怕是再也回不来了……”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又透着一股认命后的平静,“我……我不求您原谅,也不敢奢望什么。只是……只是我家里……还有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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