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红玉（李红玉）那头突兀的头发，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丹香苑这片权贵云集的“湖面”上激起了层层涟漪。
“快看！李府三小姐那头发……”
“天啊！怎么剪成这样？简直……简直有辱斯文！”
“听说她前阵子被六王爷退婚了，该不是想不开，自断青丝吧？”
“嗤，我看是破罐破摔，故意哗众取宠！想用这种方式再度引起六王爷注意，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李家真是……怎么也不管管？由得她如此丢人现眼？”
“嘘……小声点，李大人就在前面……”
各种压低的、充满鄙夷、好奇、幸灾乐祸的议论声如同附骨之疽，从四面八方隐隐传来，钻进阮红玉的耳朵。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芒刺，聚焦在她身上，尤其是那头短发上。
然而，阮红玉只是挺直了背脊，如同一株扎根在风雪中的青竹。她脸上没有丝毫的窘迫、羞愤或不安，只有一片沉静的漠然。仿佛那些不堪入耳的议论，那些如影随形的视线，都只是拂过耳畔的微风，与她毫无干系。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中央的炼丹台上，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更重要的东西降临。这份超乎年龄的镇定，反而让一些想看笑话的人感到一阵无趣和莫名的……心虚。
就在这微妙的氛围中，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容貌娇俏的少女如同一只欢快的蝴蝶，兴冲冲地从隔壁季家的席位跑了过来，熟稔地挤到李玉珠身边坐下。正是李玉香姐妹的闺中密友，季家的小姐季冰雨。
“玉香姐姐！玉珠！”季冰雨声音清脆，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现在离炼丹大比开始还有好一阵子，听说御花园里新引进了好些珍奇花卉，都是咱们没见过的！可漂亮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好啊！”李玉珠立刻应和，眼睛发亮。
李玉香闻言，脸上绽放出温柔得体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尴尬从未发生。她仪态万方地转向角落里的阮红玉，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怀”和“长姐风范”：
“二妹妹，难得来一趟皇宫，机会难得。御花园景致极美，等会儿你也和我们一起去逛逛吧？人多也热闹些。”她的话语看似邀请，实则带着一种无形的施舍暗道，——我都如此“大度”不计前嫌邀请你了，你若再拒绝，便是不知好歹。
“不去。”阮红玉的声音平淡无波，甚至没有抬眼，视线依旧停留在手中不知何时掏出的那本《器胚初铸详要》上，指尖翻过一页，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李玉香的邀请，还不如书页上的一个标点符号来得重要。
被如此干净利落、毫不留情地拒绝，李玉香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精心维持的温柔面具下，一股被彻底无视和羞辱的怒火“腾”地窜起，直冲头顶！她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如同被当众扇了一巴掌，瞬间涨得通红！藏在袖中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痕，她却浑然不觉痛楚。
一旁的季冰雨也愣住了，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这个废物三小姐，架子倒是不小！
“李红玉！”李玉珠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指着阮红玉尖声斥骂，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你个不识抬举的贱人！废物！大姐姐好心好意邀请你，你这算什么态度？！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丹田碎裂、一辈子只能当废物的可怜虫！给脸不要脸！”她骂得痛快，声音不自觉地拔高，瞬间吸引了周围更多探究、看热闹的目光。
被这么多目光聚焦，李玉珠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场合不对，吓得脸色一白，赶紧缩着脖子坐了回去，不敢再大声嚷嚷。
“三妹！”李玉香像是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住李玉珠的胳膊，脸上迅速堆砌起浓浓的无奈和“痛心疾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责备和“包容”，对着周围投来的目光歉意地笑了笑：“三妹性子急，说话冲了些，大家别介意。我家二妹妹……唉，因着不能修炼，性子难免孤僻乖张了些，我们这些做姐妹的，也只能多担待些……”她将“不能修炼”、“孤僻乖张”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成功地将阮红玉塑造成了一个因残疾而心理扭曲、不识好歹的形象。
说完，她又转向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的季冰雨，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楚楚动人的笑容：“冰雨妹妹，实在对不住，让你看笑话了。我家二妹妹……她一向如此，还望妹妹勿要见怪。”
紧接着，李玉香再次“锲而不舍”地转向阮红玉，语气更加“温柔”、“诚恳”，仿佛一个苦口婆心、试图挽救迷途妹妹的完美长姐：
“二妹，御花园里的花真的开得极好，听说都是从南疆快马加鞭运来的奇花异草，香气馥郁，形态万千，错过了实在可惜。而且，”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听说御花园旁边还有一方清幽的小湖，今日陛下特意恩准，可供我等贵女乘小舟游玩。这样难得的机会，二妹若是不与我们同去，姐姐心里……真是替你惋惜啊。”她的话语充满了诱惑和“为你着想”的意味，仿佛阮红玉不去，就是天大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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