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万籁俱寂,整个云州府像是沉入了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唯有打更人老钱那沉闷而带着几分拖沓的梆子声,一下,又一下,像块小石子,勉强敲碎这粘稠的夜色,却又很快被更大的寂静吞没。
“咚——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老钱裹了裹身上半旧不新的号衣,夜里寒气重,他那条年轻时摔伤过的老寒腿又开始隐隐作痛,步子不免更加蹒跚。他提着的灯笼,光线昏黄,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如同他这昏聩的晚年。行至城西古玩街,这条白日里还算热闹的街道,此刻黑黢黢的,两旁的店铺门窗紧闭,像一排合上了眼皮的怪兽。只有街角那栋二层小楼——“琉璃轩”,还有些异样。
那是云州府最有名的古董镜阁,东家是个神秘人物,收集了上百面形制各异的古镜,据说有些还是前朝宫里的禁脔。老钱打更几十年,习惯了每次路过都抬头瞅一眼。平日里,即便夜深,楼内也常会透出几缕微弱而稳定的烛光,那是帮工在熬夜擦拭、保养那些娇贵的镜面,光影温吞,透着股小心翼翼。
可今夜,那二楼窗口透出的光,却不对劲。那光摇曳得厉害,忽明忽暗,狂乱地舞动着,把窗纸上那些精致的雕花投影都扯得变了形,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鬼魅。
“啧,这李书生,毛手毛脚的,点个烛火也不安生?可别走了水……”老钱揉了揉昏花的老眼,嘴里嘟囔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酒葫芦,冰凉的。他正疑心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看错了,就在这时——
“哐当!”一声脆响,清晰得刺耳,绝对是琉璃或者玉器之类珍贵玩意儿摔碎的声音,猛地从“琉璃轩”楼内传来!
老钱一个激灵,那点残存的睡意和酒意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他脖子一缩,还没等他琢磨明白,紧接着,一声凄厉到完全变调、不似人声的嘶吼硬生生撕破了夜空:
“鬼!镜子里有鬼——!!!”
那声音,老钱活了六十多年从未听过,里面浸透的惊怖无法言喻,仿佛发声者的三魂七魄在那一刻都被吓得崩散离析!他僵在原地,头皮一阵发麻。
下一刻,更骇人的一幕发生了。
“咔嚓!哗啦——!”
二楼那扇精致的雕花木窗,连同外面那截看似结实的栏杆,被一股巨大的、绝非人力能及的力量从内部猛地撞开!木屑纷飞中,一道模糊的人影如同被无形巨手抛出的破布口袋,手舞足蹈地从那破口处直坠而下!
“砰!”
沉重的闷响砸在青石板上,那声音实在得让人心头发颤,在死寂的夜里传出老远,又撞在四周的墙壁上,荡开不祥的回音。
老钱吓得“妈呀”一声,差点瘫软在地。他连滚带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到近前。借着朦胧的月光和街角自己那盏破灯笼摇摇欲坠的光,他看清了坠楼者的脸——正是“琉璃轩”新聘的那个帮工,那个名叫李慕白的年轻书生。这后生平日里温吞懦弱,见人总带着三分笑,说话细声细气,怎么就……
此刻,李慕白双目圆睁,那瞳孔涣散得几乎看不到黑眼仁,只剩下死鱼肚一般的灰白,仿佛在临死前,他的眼球硬生生塞进了某种超越理解的、挤爆了脑髓的恐怖。他的嘴巴大张着,扭曲成一个彻底凝固的尖叫姿态,脸上的每一丝肌肉都痉挛着绷紧在极致的恐惧之中,以至于整张脸都变了形。温热的鲜血,正从他身下不可抑制地汩汩蔓延开来,像一条条暗红色的小蛇,贪婪地浸润着身下冰冷的石板,散发出浓重的腥气。
……
天色微明,灰白的光线勉强驱散了些许夜的深沉,州府刑房的人便火速封锁了现场。看热闹的百姓被拦在街口,抻长了脖子往里瞧,议论声“嗡嗡”作响,像聚集了一群躁动的苍蝇。
捕头李彪带着几个衙役上上下下仔细勘查了一遍,皱着眉头走下“琉璃轩”那吱呀作响的楼梯。他走到负手立于尸体旁、一言不发的林小乙跟前,拍了拍官服上沾到的灰尘,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惯常的、下结论式的笃定:
“林捕快,里外都查过了。门窗完好,都是从内里闩死的,严实得很。除了被撞破的那扇窗,再无其他强行闯入的痕迹。楼里头嘛,也整齐得很,没有打斗挣扎的迹象,就是……有面镜子摔碎了。”
他顿了顿,用下巴指了指地上李慕白那具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声音洪亮,像是特意说给周围竖着耳朵的人听:“依我看呐,案情再明白不过。定是这书生李慕白,半夜里睡不着,或是东家吩咐他擦拭古镜,一个人待在二楼。这深更半夜,烛光昏暗,许是看花了眼,把自己在镜子里影子,或者什么光影错觉,当成了鬼魅。自己吓自己,一惊慌,脚下不稳,自己撞破了栏杆摔了下来。一场意外罢了,坊间不是早就传闻这‘琉璃轩’的古镜邪门么?这下可好,应验了。”
“意外?李捕头,你瞅瞅!你仔细瞅瞅他这表情!”跟在林小乙身后的张猛实在忍不住了,他五大三粗的身子蹲下来,像半截铁塔,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李慕白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上,“这哪像是自己吓晕头失足摔下来的?俺在边军那会儿,见过被北蛮子骑兵吓得屁滚尿流、肝胆俱裂的逃兵,可也没他这么惨烈的!这他娘的分明是活活被吓死的!魂都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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