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二的清晨,青石乡党委会议室的烟囱早早冒起了烟。炉子里的煤烧得通红,把墙面“为人民服务”的标语映得格外鲜亮,长桌两侧的木椅擦得锃亮,连墙角积灰的暖水瓶都换了新塞子——这是赵书记到青石乡任职五年,第一次召开全乡干部全员大会,连各村的村支书、村主任都被通知到场。
李泽岚提前半小时到会议室时,赵书记正蹲在炉子前添煤,军绿色夹克的肘部磨出了白边,手里的炉钩子在炉膛里搅得“哗啦”响。“泽岚,你看这桌子擦得行不行?”他抬头往长桌指了指,“等会儿各村支书来了,得让他们看看咱乡班子的精气神,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松松垮垮。”
“放心吧赵书记,小马和老郑刚擦完第三遍。”李泽岚递过去一杯热茶,目光扫过墙上的时钟——离开会还有二十分钟,已有不少干部陆续进来,张家村的张老五缩着脖子坐在角落,手里的笔记本翻来翻去却没写一个字,显然还在为昨天低保清退的事心虚。
八点整,赵书记“啪”地合上炉钩子,往主位上一坐,军靴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连窗外的风声都仿佛弱了几分。“人到齐了,开会。”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天把大伙叫来,就说三件事:摆问题、明态度、定规矩——以前王乡长留下的烂摊子,从今天起,咱一起收拾;青石乡的风气,从今天起,咱一起扭转。”
话音刚落,台下就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李泽岚坐在赵书记左手边,翻开面前的黑色笔记本,指尖在“种薯款挪用12.8万”“水渠质量不合格”“低保冒领17户”几行字上顿了顿,清了清嗓子开口:“先跟大伙通报下近期核查的情况。2007年冬天的种薯采购,账上20吨实际只发7吨,剩下12吨被存到私人仓库,12.8万采购款流入个人账户;一期水渠用C15混凝土冒充C30,钢筋细了两个型号,今年开春塌了三段,冲毁5亩土豆田;2008年春节低保名单,28个名额里17个是关系户,真正困难的王大娘等7户被排除在外——这些事,都是王乡长在任时留下的,每一件都关乎老乡的切身利益,每一件都触目惊心。”
他把种薯窖的照片、水渠裂缝的检测报告、低保冒领的证据单一一摆在长桌上,纸张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张老五的头垂得更低,手指在裤腿上蹭来蹭去;之前跟着王乡长跑过种薯采购的老吴,脸色发白,手里的钢笔“啪”地掉在地上。
“这些问题,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赵书记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王乡长在任时,有人跟着他‘灵活变通’,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人敢怒不敢言——但从今天起,这些都得改。”他往台下扫了一圈,目光在张老五身上停了两秒,“张支书,你侄子的低保被清退,你昨天去乡门口闹,说我们‘针对你’。我今天把话撂在这:清退的是不符合条件的名额,保的是真正困难的老乡,谁要是还想靠着关系占集体的便宜,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跟谁走得近,咱青石乡都不答应!”
张老五猛地抬起头,想说什么,却被赵书记的眼神逼得又把话咽了回去。台下的干部们也坐得更直了,之前那些松垮的姿态荡然无存。
“接下来,说下我们的态度。”李泽岚接过话头,语气郑重,“种薯款方面,已追回12吨脱毒种薯,全部分发到各村,挪用的12.8万正在联系县纪委追讨;水渠方面,一期已开始返工,刘胖子施工队承担全部费用,二期返工方案三月初开工;低保方面,6个村已完成重审,清退12户、新增9户,剩下3个村三天内完成,新增户的低保金往前补三个月——这些事,我们会定期在公告栏公示进度,接受所有老乡监督,谁要是在工作中偷懒耍滑、弄虚作假,欢迎大伙举报,我和赵书记的手机号都贴在公告栏上,24小时开机。”
他把写着手机号的纸条举起来,红纸黑字格外醒目。台下的王家村支书王某突然开口:“李乡长,赵书记,之前我亲家占着低保名额,是我糊涂,我今天就把之前领的低保金退回来,以后绝对不再犯这种错。”
“知道错就好,改正了就是好干部。”赵书记点头,语气缓和了些,“咱青石乡的干部,不怕犯错,就怕不认错、不改错。只要大伙真心实意为老乡办事,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但要是有人还想抱着侥幸心理,继续搞小动作,那咱也绝不客气。”
最后,赵书记站起身,军绿色夹克在晨光里泛着旧光,却透着股刚劲:“最后定三条规矩,大伙记好——第一,所有涉及钱、物的工作,必须公开透明,采购要公示、发放要签字、账目要留底,谁也不能搞‘暗箱操作’;第二,干部要带头守规矩,不准接受老乡的土特产,不准借着职务之便谋私利,不准在工作中推诿扯皮;第三,每周一晚上开班子会,各村报进度、说问题,能当场解决的绝不拖,解决不了的一起想办法——我和李乡长带头遵守,也请大伙互相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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