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市特事局总部，地下三层。
这里是夏国防御序列顶端的医疗禁区。平日里，哪怕A级专员重伤濒死，也未必够格躺进这间特级ICU。
通往01号病房的走廊，静得瘆人。
两排守卫如铁钉般扎在地面，漆黑作战服裹身，面罩后目光森冷。全是各战区抽调的顶尖好手，清一色C级以上。
没人说话，也没人动。但每根手指都扣在扳机护圈内，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青。
铅合金重门后，躺着个刚屠了神的男人。
也是个正在鬼门关徘徊的活死人。
走廊长椅上坐着个女人。
苏清月。
那个平日里高傲得像把冰刀的女神，此刻却像被人抽了脊梁。
作战服三天没换，干涸的血垢混着泥尘，在领口结成硬块。她那张脸惨白如纸，眼窝深陷，嘴唇干得裂开几道血口。
她死盯着那扇门。
眼神发直，像个被抽空灵魂的瓷娃娃。
距离那场屠龙之战，已过七十二小时。
林渊被抬回来时，医疗组全员崩溃。全身骨骼碎了八成，内脏衰竭，生命体征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最要命的是灵魂。
燃烧灵魂斩神的代价，是意识濒临溃散。就像一捧散沙，怎么握都顺着指缝往外流。
“清月。”
高跟鞋叩击地面的脆响，搅碎了死寂。
赵雅快步走来，手里提着银色金属箱，满脸倦容。
苏清月没回头，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起伏，她看着简直像具尸体。
赵雅心头猛地一酸。
谁能想到，那个平日里因自尊心强硬分手、对林渊不假辞色的女人，会在他倒下后把自己折磨成这副鬼样子？
滴水未进，寸步不离。
医生断言，再这么熬，林渊没走，她得先猝死。
没人劝得动。
“拿到了。”
赵雅把箱子搁在长椅上，声音发紧：“总部库房唯一的S级治愈道具——【生命女神的叹息】。大长老亲自批的条子。”
“S级”两个字入耳，苏清月死灰般的眸子终于动了动。
她转头，脖颈僵硬得发出咔吧声。
“能……活吗？”
嗓子像被烟熏废了，每个字都带着血腥气，粗砺得刺耳。
赵雅避开那道希冀的目光，手指死抠着箱提手。
“医生说……林渊情况太特殊。”
“肉体伤势，这东西能治。但他的症结在灵魂。”
“斩杀烛龙透支了太多本源。这药剂只补命，不补魂。如果……如果他求生意志不够，或者灵魂已经散了……”
话断了。
后面半句太残忍——救回来，也是具拥有S级肉身的植物人。
苏清月眼里的光黯下去，又瞬间燃起一股执拗的火。
“他不会死。”
她伸手抚摸冰冷的金属箱，指尖颤抖。
“他答应过陪我吃晚饭。”
“这混蛋虽然算计人心，虽然讨厌，但从不食言。”
苏清月撑着扶手站起。
起身太猛，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赵雅伸手去扶，被她轻轻推开。
“我进去。”
苏清月提起箱子，目光利得像刀。
“我亲手救。如果这东西没用……”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凄厉的笑。
“我就把命分给他。还不够，就陪他走。”
……
下坠。
无止境的下坠。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连“我”的概念都在模糊。
林渊觉得自己像颗尘埃，正跌向深渊极底。
冷。
不是冰雪的低温，是寂灭。思维被冻结，记忆在剥落。
四周涌动着粘稠的黑液，它们蠕动、呼吸，发出令人牙酸的呓语。
“留下……”
“归宿……”
“放弃……”
无数黑触手像水草般缠上来，往他耳朵、鼻孔里钻，试图同化仅存的意识。
烛龙的残念。
S级天灾即便灰飞烟灭，精神污染仍如附骨之疽。它要拖着弑神者陪葬。
“滚。”
林渊默念。
但他太虚弱了。反抗的念头刚升起，就被黑暗吞没。
累。
灵魂深处的疲惫感像潮水，一波波拍打着理智的堤坝。
闭眼吧。
睡过去，就是永恒的安宁。
意识开始涣散，身体正一点点融化进这片黑油般的深渊。
“林渊……”
一道声音穿透黑暗，钻了进来。
谁？
带着哭腔，带着绝望，又带着股死不放手的偏执。
苏清月？
林渊将熄的意识火苗，突兀跳了一下。
那个傻女人，又哭鼻子？
当初提分手的是她，最后哭成狗的也是她。
真麻烦。
我要是死了，她得哭多久？怕是还会做傻事。
“真是……欠你的。”
无奈的情绪泛起。虽淡，却像投湖的石子，在死寂中激起涟漪。
不能睡。
还有人在等。
林渊强行聚拢意识，睁开“眼”。
深渊底部，漆黑之中，悬着一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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