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沙哑的“回家了”，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三一门所有人的心上。
左若童浑浊的眼眶瞬间泛红，他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李玄霄，入手处，却只感觉到刺骨的冰冷和轻飘飘的重量，完全不像一个活人。
他嘴唇颤抖，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尽全力，将这个浑身是血的弟子搀扶住，不让他倒下。
“师兄！”
“门长！”
似冲、李慕玄等人哭喊着围了上来，想要帮忙，却又怕碰到李玄霄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
“都……别哭了。”李玄霄的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他看着跪了一地的师兄弟，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他环视四周，看着那些熟悉又年轻的面孔，看着那熟悉的山门，最终，目光重新落在了左若童的脸上。
“师父，弟子……幸不辱命。”
左若童看着他，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弟子，这个为三一门扛起了一切的弟子，心中百感交集。
他拍了拍李玄霄的肩膀，那动作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
“胡闹！”左若童的声音里带着责备，更多的却是难以掩饰的心疼和骄傲，“什么师父！从今日起，你，李玄霄，才是三一门唯一的门长！”
这句话，掷地有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玄霄也怔住了，他想开口，却被左若童抬手打断。
“我老了，也该歇歇了。”左若童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李玄霄身上，“三一门的未来，在你身上。你所做的一切，已经证明了你有这个资格。”
说完，他转过身，竟是头也不回地朝着后山走去。
“从今往后，我将闭死关，不破关，誓不出山。三一门，全权交由门长李玄霄定夺！”
苍老而决绝的声音回荡在山门前，左若童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山林深处。
他将所有的信任与责任，都交给了这个刚刚从血海里爬回来的年轻人。
李玄霄沉默地看着师父离去的方向，许久，才缓缓收回目光。他知道，这是师父在用自己的方式，为他彻底树立威信。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对着所有弟子，下达了成为门长后的第一道命令。
“传我令，三一门，即日起，封山！”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断绝与外界一切联系，任何人不得擅自下山，违令者，废除修为，逐出师门！”
没有人反对。
经历了这一路的血腥截杀，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的山门之外，是何等的人心险恶。封山，是唯一的活路。
“是！谨遵门长令！”
似冲第一个单膝跪地，沉声应道。
所有弟子，齐刷刷地跪下，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响彻山野。
“谨遵门长令！”
……
夜。
三一门的伙房里，久违地亮起了灯火，升起了炊烟。
李玄霄没有去疗伤，他只是简单地清洗了身上的血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道袍，便坐在伙房的门槛上，静静地看着师兄弟们忙碌。
空气中，弥漫着面粉和肉馅的香气。
他在安抚人心。
一场惨烈的大战过后，最需要的不是训诫，而是一顿热气腾腾的饭。
他下令，包饺子。
为活下来的人，也为那些……没能回家的兄弟。
“哎哟，陆瑾，你这包的是个啥？馄饨吗？”李慕玄捏着一个奇形怪状的饺子，一脸嫌弃。
“你懂个屁！这叫元宝，招财进宝！”陆瑾不服气地回怼。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似冲满手面粉，像个老妈子一样在中间调解，“赶紧包，门长还等着吃呢。”
刘得水默默地揉着面，眼眶还是红的，但他手上的动作却很稳。
热气，驱散了山间的寒意。
家的感觉，在这一刻，无比真实。
李玄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也露出了一点笑意。可当似冲将一份写满了名字的册子递到他面前时，他脸上的笑意便迅速凝固了。
那是这次下山，所有牺牲弟子的名录。
一页，两页……足足三四十个名字。
每一个名字，都曾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李玄霄的手，微微颤抖。
他沉默了许久，才用沙哑的声音开口：“似冲师伯。”
“门长，我在。”
“统计好所有牺牲师兄弟的家眷信息，”李玄霄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将他们的遗物，连同三倍的抚恤金，待风声过后，一并送回。告诉他们的家人，三代之内，若有天资聪颖的后辈，可免试再入我三一门。”
似冲重重地点头，虎目含泪：“是！”
安排完这一切，李玄霄才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疲惫与剧痛席卷而来，眼前阵阵发黑。
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我……也要闭关了。”他对围过来的众人说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门内事务，暂由似冲师伯代为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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