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宫内的时光,在三种迥异氛围的交织中,悄然流淌。主殿的静谧温暖,偏殿的“严苛”喧闹,廊下的清冷静观,构成了一幅奇特的画卷,却又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不知过了多久,当日光(水光)透过水幕窗,渐渐染上黄昏时分特有的、温暖而朦胧的橘色调时,主殿内,水清漓缓缓合上了手中最后一卷散发着淡淡水汽的玉简。那玉简在他指尖化作一缕精纯的水灵之气,悄然融入他周身的气息之中,标志着今日所有需要他亲自处理的水域公务,已全部完结。
他并未立刻起身,而是微微向后靠了靠,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放松。长时间的专注推演,即便对他而言,也消耗着心神。然而,与以往独自处理完冗杂事务后常有的、深藏于心的孤寂与空茫不同,此刻,他感到的是一种奇异的、带着暖意的充实感。
这份暖意的来源,正安静地坐在他身侧。
默几乎是在他合上玉简的同一时刻,便抬起了头。她并未一直盯着他工作,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陪坐,或翻看闲书,或闭目养神,但她的心神,却始终有一缕系在他的身上,敏锐地感知着他气息的每一丝变化。当他周身那内敛到极致的专注力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完成后的松弛感时,她立刻便察觉到了。
她放下手中那本许久未翻页的诗集,转过头,一双狐狸眼亮晶晶地看向水清漓,眼中没有丝毫倦怠,只有全然的欣喜与……一丝“终于结束了”的雀跃。
“都处理完啦?”她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确认,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她知道,那些卷轴中记载的,无一不是关乎水脉平衡、生灵存续的重大责任。
水清漓迎上她的目光,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抹因她而生的柔和清晰可见。他微微颔首,低低地“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的答复,默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脚,然后朝着水清漓伸出手,笑意盈盈:
“那我们去看看情儿和颜爵哥哥那边‘战况’如何了?听声音,情儿都快被‘折磨’得掉色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调侃与看好戏的意味。显然,偏殿那边持续不断的“热闹”,早已成了她今日“背景音”的一部分,也成了她闲暇时的“娱乐节目”。
水清漓没有拒绝,伸出手,握住了她递来的手。他的手掌微凉,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两人一同起身,并肩朝着偏殿的方向走去。
越是靠近偏殿,那“热闹”的声响便越是清晰。
“……情儿!这最后一份‘年度情感能量流向总览图’,比例尺严重失准!色彩饱和度失衡!美感全无!重做!” 这是颜爵依旧“亢奋”且“挑剔”的声音,带着艺术之灵对“美”的执着。
“呜哇——!颜爵哥哥你是魔鬼吗?!这已经是第三遍了!情儿的手要断掉啦!眼睛要瞎掉啦!默姐姐!水哥哥!救命啊——!” 这是艾珍带着哭腔、濒临崩溃的哀嚎,声音嘶哑,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默听着这“惨烈”的动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头与水清漓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中,也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
两人步入偏殿。
眼前的景象,可谓“触目惊心”。
偏殿内,原本堆积如山的卷宗,此刻已基本被清空,分门别类地码放在一旁,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和修改痕迹,可见工作量之大。案几后,情公主艾珍瘫坐在椅子上,粉色的卷发凌乱得像一团被揉过的毛线,小脸煞白,眼神涣散,握着笔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她面前,还摊着最后一份绘制到一半的、色彩斑斓却略显混乱的图谱。
而颜爵,则站在她身旁,身姿依旧挺拔,但眉宇间也难掩一丝疲惫。不过,他那双狐狸眼中,却依旧燃烧着“使命未竟”的火焰,手中紧握着那支冰书笔,正指着图谱上一处“瑕疵”,准备继续“指导”。
看到水清漓和默进来,颜爵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迅速收敛了脸上的严厉,恢复了平日那副潇洒从容的模样,对着水清漓微微颔首:“水水。” 只是那眼神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收敛的“工作狂”气息。
艾珍一看到默,如同看到了救世主,眼泪“唰”地一下就涌了出来,带着哭腔喊道:“默姐姐!你终于来了!颜爵哥哥他……他欺负我!他不让我休息!他还要我重画!情儿不行了!真的要不行了!”
默看着艾珍这副凄惨的小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她走上前,先是看了一眼颜爵,眼中带着一丝戏谑的赞许:“颜大司仪,今日辛苦了,真是……尽职尽责。” 她把“尽职尽责”四个字咬得略重。
颜爵轻咳一声,摇了摇不知何时又回到手中的折扇,试图找回往日的风流倜傥:“分内之事,不足挂齿。” 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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