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正酣时,周平手中的酒杯突然一颤。
——他似乎听见了小渔的哭喊声。
周大哥......那声音细若游丝,却像利刃般刺进心底。
青瓷酒杯地碎在地上,周平身形如电,在众官员惊愕的目光中冲出花厅。
月光惨白。
假山前围着一圈人影,火把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狰狞扭曲。
周平一眼就看见被逼到角落的小渔——
粉色的襦裙染着斑驳血迹,发髻散乱,左臂上一道伤口正汩汩渗血。
她像只受伤的小兽般蜷缩着,却在看到他瞬间迸发出光亮:周大哥!
这一声喊得周平肝胆俱裂。
让开! 一柄直刀出现在周平手中。
猛地横扫,拦路的家丁惨叫着倒地。
周平一个箭步冲到小渔身前。刀已出鞘三寸,寒光映出他猩红的双眼。
黄景明捂着大腿伤口,脸色狰狞:你是谁?这丫头是海妖余孽!你也敢护着他?
周平身形微不可察地一僵。
小渔颤抖的手指死死攥住他的衣摆,泪水混着血水滴在青石板上:我不是...我没有害过人...
夜风骤起,吹散她耳畔碎发。
——三道淡青色的鳃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周平反手将刀完全出鞘,刀尖直指黄景明咽喉:她若是妖,方才那一箭就该射死你。
花厅方向传来杂沓脚步声,黄瑜文带着大批官员匆匆赶来。
火把的光亮将后花园照得如同白昼,映照出每个人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
怎么回事?黄瑜文沉声喝道,目光在儿子染血的锦袍和小渔惨白的脸色间来回扫视。
父亲!黄景明一瘸一拐地扑上前,指着大腿上染血的伤口,这妖女用暗箭伤我!她、她是海妖余孽!若非孩儿躲得快,这一箭就要了我的命!
众官员闻言哗然,纷纷后退数步。
小渔浑身发抖,却倔强地抬起头:我不是海妖...我只是...有海妖血脉的半妖...她声音越来越小,但我从来没害过人...
荒谬!黄景明厉声打断,半妖就不是妖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潜伏进来的?
“是我带她来的!”周平护在了小渔身前。
“周参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黄瑜文问道。
“在矿岛上与我一起剿灭海妖的便是小渔。”
“妖便是妖,就算如此,仍是畜生。”一个声音自人群中响起。
像一滴冷水落入滚油,顿时激起千层浪。
难道...盐运使倒吸一口凉气,周参军当真与海妖有勾结?
我就说嘛,按察使压低声音,一个京城来的小捕快,怎会有如此本事...
“原来这是妖族之间的内斗,周参军果然精妙啊,不但立了军功,还抱得小美人,只是这军功……”
“不可不察啊,也许是妖族想要混入朝廷的阴谋诡计。”
议论声如毒蛇般在人群中蔓延。周平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却仍死死护在小渔身前。
他能感觉到身后少女的颤抖,像风中残烛般微弱。
黄瑜文目光阴鸷地盯着周平:周参军,此事你作何解释?
解释?周平冷笑一声,剑尖直指黄景明,不如先问问令公子,为何深更半夜在花园里为难一个小姑娘?
黄景明脸色一变,随即狞笑道:我不过是想盘问这个可疑之人,谁知她竟暴起伤人!他转向众官员,如此凶狠毒辣的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没错!赵国良突然高声附和,下官早就觉得奇怪,为何每次剿妖都留有余孽,看来是周平早就跟他们串通好了。
议论声越来越响,像无数把尖刀从四面八方刺来。
小渔的眼泪无声滑落,她轻轻拽了拽周平的衣角:周大哥...对不起...
月光下,少女耳后的鳃纹若隐若现,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官员们的目光如利箭般射来,每一道都写着非我族类四个大字。
周平看着虎视眈眈的众人,冷笑一声。
方才那些说我与海妖串通的——周平突然提高声调,刀鞘重重杵在青石板上,发出的一声震响,别躲在人堆里说小话,站出来!让我看看都有谁!
这话像一把盐撒进油锅,顿时炸得满园哗然。
放肆!礼部侍郎,也是这次的主考官左怀仁气得胡子直抖,堂堂朝廷命官,说话如此粗鄙!
盐运使更是涨红了脸:有辱斯文!简直有辱斯文!
周平冷笑一声,剑眉下的眸子寒光凛冽:怎么?我说你们是就受不了了?他猛地拔刀出鞘,刀锋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冷弧,难不成你们真是一堆披着官袍的畜生?
哗——
满园官员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气得直跺脚,有人指着周平你、你地说不出话来。
黄瑜文见状,立即上前一步,官袍上的锦鸡补子在火光中格外刺目。
周参军!他沉着脸道,你这话,岂不是连胡总督和本官都骂进去了?
周平反手将小渔护在身后,嘴角勾起一抹讥诮:黄巡抚这么急着对号入座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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