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火药的爆破声沉闷而压抑,远不如人们想象中那般惊天动地。
几声巨响之后,南京城墙外腾起几团混杂着泥土的黑烟,待烟尘散去,城墙上守军惊恐地发现,城外赫然出现了几个巨大的土坑,而城墙本身除了簌簌落下些灰尘砖屑,竟岿然不动。
“城墙没塌!城墙没塌!”一个年轻士兵率先喊出声来,声音里混杂着惊喜与后怕。
阎应元闻声快步登上城楼,铠甲在寒风中叮当作响。他扶垛远望,只见那几个大坑如同大地张开的黑口,却未能撼动南京城墙分毫。
他紧绷的脸上没有一丝喜色,反而愈发凝重。
“清军连地道爆破都用上了。”陈明遇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侧,声音低沉说道:“下一次,他们只会用更多火药,或者想别的法子。”
阎应元没有回头,目光仍盯着城外清军营寨中隐约可见的忙碌人影,缓缓说道:“他们不会等太久。城内粮食还能撑几日?”
“若是稀粥,最多三日。若是...”陈明遇话未说完,便被城内突然传来的一阵骚动打断。
二人转头望去,只见城南某处升起滚滚浓烟,哭喊声、打砸声隐约可闻。
“又开始了。”
阎应元握紧拳头,声音中透着万般无奈。
“这已是今日第三起抢粮了。”
陈明遇长叹一声道:“士兵们自己也饿着肚子,弹压越来越难了。今早有十几个守兵偷偷溜下城墙,据说跑去富户家抢粮了。”
城墙暂时无恙,但城内的崩溃却在加速。饥饿像瘟疫一样蔓延,吞噬着最后的人性与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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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国公朱国弼的密室内,气氛已然不同。
阮大铖阴恻恻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诸位还犹豫什么?城墙今日能守住,明日呢?后日呢?就算阎应元真有通天本事,能让士兵空着肚子守城吗?”
马士英缓缓点头,接过话头道:“礼亲王使者带来的条件,诸位都已知晓。保全富贵,延续门楣,在此一举。”
“可是开门献城,这千古骂名...”一个年迈的勋贵迟疑道。
“骂名?”徐锡登冷笑一声,胖脸上挤出几分狰狞,睁大眼睛说:“是骂名重要,还是全家老小的性命重要?你们没听说昨日户部李侍郎家发生了什么吗?一群饿疯了的暴民冲进去,把他全家老小绑在柱子上,逼问藏粮之地!最后虽然被家丁击退,但李侍郎的幼子已经被活活踩死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颤。这几日类似的消息不断传来,越发坚定了他们的选择。
“所谓献城,非为背主,实为保境安民!”朱国弼终于开口,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他说:“避免满城百姓遭受战火荼毒,保全南京古城,此乃大仁大义!”
这番自欺欺人的话得到了在场大多数人的默许和认同——他们迫切需要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合理的借口。
人都是这样,不管做什么伤天害理、背信弃义的事情,总是要给自己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忻城伯已与清营暗通款曲,有了经验。此事由他牵头最为合适。”马士英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赵之龙。
赵之龙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随即变得坚定地说道:“我已与清营约定,明夜子时,暴雨将至,趁守军疲惫,开清凉门。”
密室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有人松了口气,有人面露愧色,但更多人开始关心起“献城之功”如何分配。
就在这些勋贵们于温暖密室中商议背叛细节之时,南京城的街头已陷入彻底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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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米市大街,一群眼窝深陷、衣衫褴褛的民众正疯狂冲击着一家大户人家的宅门。
“开门!开门!知道你们有粮!”一个汉子声嘶力竭地喊着,用身体一次次撞击着厚重的木门。
旁边几个老人和孩子跪在街心,对着天空伸出枯瘦的手,无力地乞求着:“给口吃的吧,菩萨保佑,给口吃的吧...”
街角处,两个男人为半块发霉的饼子扭打在一起,最终瘦弱者被推倒在地,胜利者抓起饼子塞入口中,不顾上面的血迹拼命吞咽。
更令人心惊的是,一队巡逻兵士经过,却对这场骚乱视若无睹。
他们自己也是面色饥黄,脚步虚浮。有人甚至刻意放慢脚步,似乎在期待能从混乱中得到一点食物。
“完了,全完了。”一个老书生站在街边,看着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喃喃自语:“国之将亡,必生妖孽;人之将死,必失其形...”
突然,那大户人家的门被撞开了,人群如潮水般涌入。很快,里面传来了尖叫声、打砸声和争夺声。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天空已悄然聚集起乌云,远处隐隐传来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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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深夜,果然如预报那般,暴雨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南京城的屋顶街巷上,溅起一片水雾。雷声隆隆,不时划破夜空的闪电,瞬间照亮这座濒死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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