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踩着血沫子传来的。
当沧州的快马信使浑身浴血、几乎是滚鞍落马冲进将军府时,刘体纯正在与宋应星、吴应箕推演新式火炮的射表。
信使带来的不是军报,而是一股浓烈的、仿佛能穿透纸张的血腥气和绝望。
“……庐州……城破了……黄将军战死……清虏……屠城……”信使声音破碎,几近昏厥,只会反复这几个词。
刘体纯手中的朱笔“啪”地一声折断,墨汁溅洒在刚刚绘制的精细图纸上,晕开一片刺眼的污迹。
他猛地站起,身形晃了晃,手扶住桌案才稳住。
“具体军报!”他的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张敬东红着眼眶,将后续更详细的谍报呈上。
上面冰冷地记述了庐州陷落的整个过程:城墙如何被持续炮火轰塌,黄得功如何率残部血战巷陌最终殉国,以及……多铎下达的那道惨绝人寰的屠城令。
“……清兵纵兵三日,庐州……十室九空,尸塞街衢,淮水为之不流……”
刘体纯一拳狠狠砸在桌案上!厚重的实木桌面竟被砸出一道裂痕!
“报!刘泽清降清!”
“报!刘良佐降清!”
又是两匹快马驶来,带来了更加让人沮丧的消息。
“废物!都是废物!”他低吼道,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无力而扭曲。
他骂的不是黄得功,是那见死不救的刘泽清、刘良佐,是那远在南京醉生梦死的朝廷,更是他自己!
他出兵临清,牵制吴三桂;沧州血战,打破清军不可胜的神话;他售卖火器、甚至拿出了宝贵的“毒烟”,希望增强四镇战力;他殚精竭虑,试图在北方撑起一片天……可结果呢?
临清未下,吴三桂依旧虎视眈眈。 火器毒烟,未能阻止庐州城破,反而可能加速了清军的疯狂。
江北四镇,二死两降,土崩瓦解。 而那满城的百姓……他仿佛能看到无数绝望的眼睛在火光中注视着他,质问着他。
一种前所未有的苦闷和挫败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与一场巨大的、无法阻挡的洪流搏斗,纵然拼尽全力,砸下的石头也只能激起微不足道的水花,转眼便被浊浪吞没。
“主公……”宋应星和吴应箕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担忧地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刘体纯转过身,望向南方,目光似乎要穿透重重屋宇,看到那片正在流血的土地。
他沉默了很久,胸膛剧烈起伏,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种冰冷的、彻骨的恨意。
“取纸笔来。”他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亲自执笔,饱蘸浓墨。笔锋如刀,力透纸背:
沧州讨虏将军刘,告天下忠义士民书
“自虏骑入寇,神州板荡,山河破碎,苍生倒悬。伪清酋多尔衮、多铎等,率兽食人,恶贯满盈!今竟悍然攻破庐州,屠我城池,戮我百姓,血染淮水,尸积如山!其行惨毒,人神共愤,天地不容!”
“我刘体纯,虽力薄兵寡,然每念及庐州冤魂夜哭,江淮父老罹难,未尝不椎心泣血,恨不能生啖虏肉!我江北将士黄得功,力战殉国,忠烈千秋!而刘泽清、刘良佐等辈,卑躬屈膝,认贼作父,猪狗不如!”
“今在此对天盟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我沧州军民,与伪清不共戴天!必秣马厉兵,穷尽心力,铸炼利刃,誓要挥师北伐,直捣黄龙!”
“吾在此立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必以清虏王公人头祭奠庐州十万冤魂!以告慰黄将军及所有死难将士在天之灵!此誓,天地共鉴,鬼神同听!如有违背,人神共戮!”
“四方忠义之士,凡有血性者,皆可来投!共襄义举,雪我国耻,复我河山!”
将军府内,刘体纯将笔掷于地上,墨点溅落如血。他目光扫过麾下文武,大喝一声:“都听到了?也看到了?”
众人肃然,齐声吼道:“愿随主公,誓杀鞑虏,报仇雪恨!”
“好!”刘体纯声音冰冷,大声说道:“从今日起,沧州进入非常之时。一切为战备让路!工坊昼夜不停,农田加倍开垦,操练加倍严厉!我们要打造的,是一把能砍下多尔衮、多铎头颅的利剑!此仇,必报!”
告示迅速被抄录数百份,以最快的速度贴遍沧州、青州乃至通过秘密渠道散发往周边地区。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与火,砸在观看者的心上。
人们围在告示前,鸦雀无声,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抽泣。
庐州屠城的惨状经过这檄文的渲染,更加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脑海中。恐惧、悲伤,最终都化为了对清廷刻骨的仇恨和对刘体纯那句“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血誓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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