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城,比起江荣廷记忆中的模样,似乎更多了几分新旧交替的浮躁。他此番前来,身份已然不同,不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四处打点的巡防营统领,而是手握全省巡防营整编大权的“江帮办”。随行除了刘绍辰,便是由李玉堂率领的一百五十名精锐亲兵,个个膀大腰圆,装备精良,既是护卫,亦是彰显威仪。
与孟恩远汇合后,整编的第一站,便定在了吉林巡防营右路。而如今右路的统领不是别人,正是李占奎。
得知孟恩远和江荣廷这两位决定他命运的上官到来,李占奎早早便带人在驻地外迎接。脸上堆满了热情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仿佛与江荣廷之间从未有过那些刀光剑影、你死我活的过往。
“卑职李占奎,率右路全体官兵,恭迎孟翼长、江帮办!”李占奎声音洪亮,礼数周全。他身后的沈老嘎哒,以及那个曾被江荣廷俘虏的占山好,如今左路管带邓日东,也都跟着躬身行礼。只是邓日东低垂的眼睑下,那目光如同毒蛇般阴冷,死死盯着江荣廷,当年被俘的耻辱,历历在目。
“李统领不必多礼。”孟恩远呵呵一笑,虚扶一下,显得很是随和。
江荣廷则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李占奎等人,最后在邓日东脸上停留了一瞬,邓日东立刻低下头,掩去了眼中的恨意。
接风宴设在中军大营,极为丰盛,山珍海味,水陆并陈,甚至还从吉林城请来的名厨操刀,规格之高,远超寻常。席间,李占奎与沈老嘎哒频频敬酒,言辞恳切,态度恭敬得近乎卑微,绝口不提往日恩怨,只说着“往后还望翼长、帮办多多提携”、“右路上下必定服从整编”之类的场面话。
酒至半酣,孟恩远看似随意地问道:“李统领啊,明日检阅部队,准备得如何了?江帮办治军严谨,可是要求很高的。”
李占奎连忙放下酒杯,拍着胸脯保证:“翼长、帮办放心!卑职接到命令后,便日夜督促操练,绝不敢有丝毫懈怠!定让两位大人看到我右路儿郎的英姿!”
翌日,校场点兵。时近巳时,右路巡防营四千官兵才稀稀拉拉地在校场上列队完毕,队伍歪歪扭扭,军服陈旧不堪,甚至有不少人哈欠连天,与昨日宴席上的豪奢形成鲜明对比。
随着号令,部队开始演练基本的队列和射击动作。步伐凌乱,口号有气无力。更触目惊心的是,在队伍行进间,江荣廷锐利的目光捕捉到,有好几名士兵在队伍中偷偷打着哈欠,眼泪鼻涕横流,那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分明是大烟瘾犯了!
江荣廷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低声对身旁的刘绍辰道:“看到了吗?这等军容,如何能战?”
刘绍辰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校场边缘那些面带骄横之色的军官,低声道:“大人,我们的人暗中查访,李占奎……在这有不少大烟田。”
江荣廷心中冷笑,果然如此。这李占奎,匪性不改,当了官军,依旧靠着这害人的营生敛财,手下的兵自然也是这般乌烟瘴气。
检阅草草收场。回到行辕,江荣廷便将自己所见及暗访所得,一五一十向孟恩远禀明。
“翼长大人,右路巡防营军纪涣散,训练废弛,更有官兵吸食鸦片,战力堪忧。李占奎身为统领,不仅治军无方,更参与鸦片贸易,实乃军中毒瘤!依卑职之见,此路巡防营,当属首要裁撤之列,李占奎亦应革职查办!”江荣廷言辞恳切,他认为这是整肃军纪、树立威信的好机会。
然而,孟恩远听完,却并未如江荣廷预期的那般震怒,反而端起茶杯,轻轻吹着浮沫,沉吟不语。半晌,他才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荣廷老弟啊,你所言,老哥我岂能不知?这右路的情况,确实不堪。”
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只是……这裁撤之事,牵涉甚广,需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啊。李占奎此人,虽不堪大用,但在右路经营多年,手下也有一帮亡命之徒,若逼得太紧,恐生变故,反而不美。”
江荣廷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从孟恩远的话语和神态中,品出了别样的味道。孟恩远绝不会裁撤李占奎所部!原因无他,只怕这位孟翼长,早收了李占奎大量的好处!留下李占奎这支虽然不堪但绝对听话、且对他感恩戴德的队伍,正是孟恩远在吉林培养自身力量、巩固权位的重要手段。
果然,孟恩远凑近些,以推心置腹的口吻道:“老弟,你初掌权柄,有些事,还需灵活变通。这李占奎,虽是个粗人,但听话。留下他,对我们稳定右路局面,未必是坏事。至于裁撤整编……,报上去两营老弱,也就是了。你看如何?”
江荣廷看着孟恩远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一股愤懑之意涌上心头,他真想据理力争,将这腐败透顶的右路掀个底朝天。但他更清楚,自己若在此事上硬顶,不仅得罪孟恩远,更可能让刚刚到手的“帮办”之位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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