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计时器塑料外壳下的石英机芯,恪守着比人类心跳更精准亿万倍的节律,发出单调却不容置疑的声响。起初,这声音像是异物,尖细地刺穿着纯白房间固有的、更深沉的寂静。安凉将它放在远离床铺的桌上,但那微弱的“滴答”声,却仿佛能穿透距离,直接敲打在她的鼓膜上,与她被规训过的生物钟产生诡异的共鸣。
她讨厌这个声音。它像林七夜意志的延伸,冰冷,机械,无情地切割着时间,也切割着她试图在规律夹缝中保留的最后一点浑噩。
但很快,她发现抗拒是徒劳的。计时器不会因为她的厌恶而停摆,正如林七夜的“安排”不会因为她的疲惫而更改。于是,她开始尝试“使用”它,像执行其他程序一样。设定五分钟,静坐;再设定五分钟,观想训练;十分钟“自由活动”……
起初是刻意的,带着残余的反抗和自嘲。但渐渐地,当她因完成一个“五分钟单元”的静坐而未感过度煎熬时,当她能在计时器响起前,就隐约预感到时间将尽时,一种奇异的掌控错觉,悄悄滋生。至少,她“知道”这煎熬何时告一段落。至少,在这被彻底剥夺自主权的时空里,她能通过这个小塑料块,对“时间”这个抽象概念,进行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形式上的“管理”。
这错觉危险而诱人。
林七夜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与计时器之间关系的变化。他没有评论,只是在一次观想训练后的“回顾”中,看似随意地问:“计时器用得还顺手吗?”
安凉怔了一下,垂下眼睫,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嗯。”林七夜只应了一声,目光在她微微松缓的肩线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但那一眼,让安凉莫名感到一阵心虚,仿佛自己某种隐秘的“投降”被他看穿了。
几天后的“阅读时间”,林七夜带来的不再是冰冷的科普卡纸,而是一份手写的、字迹工整如印刷体的简短文稿。标题是:《时间感知与内在节奏的校准》。
文稿内容依旧抽象,探讨“主观时间”与“客观时间”的差异,强调通过规律活动和外部工具(如计时器)来“锚定”散乱的内在时间感,以达到“心时合一”的平静状态。文字间,隐隐将“时间感混乱”与“情绪不稳”、“认知失调”联系起来。
安凉读着,心底泛起寒意。他不仅在规范她的行为,现在,连她对时间流逝的“错误感知”,都被他定义为需要“矫正”的“失调”。而他提供的“矫正工具”——规律日程和计时器——正在被她自己,半被动半自觉地使用着。
她按他的诊断,服用他开的药。并且,开始隐约觉得这药……似乎有点效果?至少,那度日如年的强烈痛苦,被切割成了一个个可以忍受的、有明确开始和结束的“五分钟”。
驯化的手段,正逐渐内化为她自我调节的工具。这个认知,比任何直接的折磨都更让她毛骨悚然。
这天下午,“自由活动”时间刚过,林七夜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回顾”时段出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超过了惯常的区间。安凉起初并未在意,甚至有一丝反常的松弛。但当时钟(她内在的、已被部分校准的时钟)指向下一个“节点”——本该是傍晚的简单体能活动时间——林七夜依旧没有出现时,一种陌生的、细微的焦躁感,开始像水底的暗流,悄然漫上心头。
房间里的寂静变得有些不同。不再是令人窒息的饱满,而是掺杂了一丝等待的、悬而未决的空洞。她忍不住瞥向门口,次数越来越多。计时器早已被她收起,但此刻,她忽然渴望它的“滴答”声,至少那声音代表着一种既定的、正在运行中的秩序。
他为什么没来?是忘了?还是……新的“测试”?或者,外面出了什么事?
最后一个念头让她心头一紧,随即又涌起更深的自我厌恶。她竟然在为他可能的“出事”而感到不安?荒谬!
她强迫自己坐下,试图进行“静坐”,但思绪纷乱,无法聚焦。她试图“观想”那阵寒风,但记忆里的画面也变得不稳定,林七夜的身影在画面边缘时隐时现,无法像训练时那样被有效“模糊”掉。
就在她心绪不宁达到顶点时,金属门终于滑开了。
林七夜走了进来。他的步伐似乎比平时稍快一丝,身上带着一丝外界特有的、微凉的空气,以及一种……极淡的、未曾散尽的肃杀气息。像是刚从某个需要集中注意力的场合离开。他的黑色制服肩线挺括,但眉宇间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疲惫。
安凉几乎在他进门的瞬间就抬起了头,目光下意识地在他身上迅速扫过,捕捉着那细微的不同。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加速。
林七夜在门口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脸上,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未来得及完全掩饰的焦急,以及随之而来的、松了口气般的细微松懈。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走到桌边,将手里拿着的一个薄薄的、密封的透明文件袋放下。然后,他才转身,看向依旧僵坐在椅子上的安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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