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只温暖而粗粝的大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是林长河。他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办公室,静静地站在她身边。他没有看那些慌乱的下属,只是低头看着苏晚,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潭,那里面没有惊慌,只有一种风雨欲来时的绝对镇定。
“慌,没用。”他低沉的声音不大,却像定海神针般,瞬间稳住了苏晚几乎要涣散的心神,也让办公室里嘈杂的议论声平息了下来。
他转向众人,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生产线,不能停。所有人,各就各位,维持正常生产,库存布料按计划使用,不许浪费一根线!”
然后,他看向苏晚,眼神交汇的瞬间,无需言语,一种多年来形成的、深入骨髓的默契自然流淌。他们都知道,此刻没有时间沮丧和抱怨,唯一的出路,就是行动。
“我,去周边县市,找小纺织厂,碰运气。”林长河言简意赅地分配任务。他熟悉周边环境,行动力强,擅长与人打交道(尤其是那种不那么规范的场合),去开拓那些未被大厂关注的、可能存在的缝隙市场,是最合适的人选。
苏晚立刻领会:“我去省纺织局,找陈主任,看有没有政策协调的可能。同时,联系其他渠道,打听有没有库存或者替代布料的信息。”
分工明确,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这是夫妻二人在无数次风雨中锤炼出的本能。
没有片刻耽搁,林长河当即叫上厂里那辆用来拉货的旧卡车司机,甚至连换洗衣服都没带,只揣了一沓现金和几包香烟,便消失在盛夏灼热的尘土中。他的背影依旧挺拔,步伐坚定,仿佛没有什么困难能够阻挡他前行的脚步。
苏晚也立刻行动起来。她强迫自己冷静,拿起电话,首先打给了陈主任,恳切说明情况,请求帮助协调。接着,她发动所有能发动的人脉关系——培训班上认识的同学、有过合作的百货公司采购、甚至杨会计和周工在原单位的人脉……所有可能的线索,她都不放过。
接下来的几天,锦绣制造厂的两位掌舵人,如同上了发条的陀螺,在两条平行的战线上,为了同一个目标,拼命奔走着。
林长河带着司机,日夜兼程,奔波在邻近几个县市的乡间土路上。他们走访了一家又一家规模不大的乡镇纺织厂。过程远比想象的艰难。小厂设备落后,生产的“的确良”布面色差大、密度不均,根本达不到“锦绣”的质量要求;有的厂子规模太小,产能有限,根本无法满足需求;更多的时候,是吃闭门羹,或者被敷衍了事。烈日、颠簸、劣质烟草和一次次的失望,考验着人的极限。但林长河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气馁,他就像最耐心的猎人,不放过任何一丝微小的可能。在一次与某个县城纺织厂老厂长的酒桌上,他甚至凭借在部队练就的酒量和那份沉稳可靠的气质,打动了对方,勉强拿到了少量质量尚可的卡其布应急,并得到了一个模糊的线索——邻省某家新建的纺织厂,可能有他们需要的设备和技术。
与此同时,苏晚在省城的奔波也同样充满挫折。陈主任虽然同情,但面对“计划调整”和“港资”背景,能提供的帮助有限。其他渠道反馈来的信息,要么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要么就是价格高得离谱。她一次次地坐在不同单位的会客室里,一遍遍地陈述着厂里的困境,承受着各种推诿、敷衍和隐含的轻视。夜晚,她回到空荡荡的出租屋,身心俱疲,但看到桌上林长河留下的、写着那个邻省纺织厂线索的潦草字条,她又会重新燃起希望,继续翻找通讯录,拨打下一个电话。
他们一个在乡野奔波,一个在都市周旋,靠着偶尔一次短暂的通话(往往是在县城的邮电局或某个有电话的招待所)交流信息,互相鼓劲。
“邻省江州,新建的‘曙光纺织厂’,可能有戏。我明天过去。”林长河的声音透过嘈杂的电话线传来,带着风尘仆仆的沙哑。
“省纺织局这边没什么进展,但我打听到南方深城可能有进口布料,正在托人问。你那边注意安全。”苏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有力。
没有过多的儿女情长,有的只是最关键的信息交换和最坚实的信念传递。他们都知道,对方正在竭尽全力。
十天时间,在焦灼的等待和拼命的奔走中飞速流逝。库存的布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停产的压力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的头顶。车间里的工人们也知道了情况的严峻,在赵婶子、张师傅等人的带领下,自发地更加珍惜用料,努力提高成品率,用沉默的行动支持着他们的厂长。
第十一天下午,库存告罄的通知终于还是摆在了苏晚面前。几条生产线陆续停了下来,车间里只剩下零星的修补和整理工作,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厂区。工人们默默坐在工位上,脸上写满了忧虑。
苏晚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下方逐渐安静的厂区,心如同坠入了冰窖。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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