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落川来这儿不是全然无所事事的。
楚奕辰揉着有些发酸的腰回到王府时，小福子前来禀告。
“特使刚刚进宫了。”
他点点头，没多言。
“本王要歇一会儿。”
“是。”
小福子微微颔首。
北苍其他人马今日也到了，边境互市的部分细则协商谈至晌午才敲定。
“马匹与铁器交易金额，就依令使所言。”
文落川接过文书，对官员淡淡道。
“愿此约成，两国永息干戈。”
到来的使团被安排在一处相当不错的住宿里。
苍狼骑中也有一队人被派来作为护卫，他们于文落川而言相对更熟悉一些。
胆子也就大一些。
“首领，听说你这些日子都歇在瑾，瑾王殿下的府里？”
文落川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近点。
就在那人笑嘻嘻凑过来那一刻，他猛地出手拽住那人胳膊，结结实实给他来了个过肩摔。
“管好你们自己。”
文落川没好气地踢了一脚他的屁股，力道不轻。
踢得那人直叫唤。
直至他离去，旁边另一个人才敢上前把队友扶起来，笑道。
“让你问，挨训了吧。”
那人龇牙咧嘴地捂着自己屁股蛋。
“嘶…我看首领他今天心情好嘛……”
文落川处理完事情就回到了瑾王府。
从小福子那儿得知楚奕辰下了朝便说要歇息，直到晌午也没醒。
他不由得心头一紧，立刻放轻脚步前往卧房查看。
床榻上的人拆了发带，长发微有些乱地铺在枕上。
他呼吸平稳悠长，怀里还抱着一截被子，睡得正熟。
还好。
……还好。
没有那什么…黑化值。
楚奕辰像是感觉到有人进来，无意识动了动，眼看就要醒。
“饿不饿？”
文落川放轻声音问道。
楚奕辰此刻半梦半醒地，眼睛睁了一半又闭上。
“不饿……困……”
“好，继续睡吧。”
文落川捋了捋他睡得有些乱的发丝。
随后慢慢退了出去。
等楚奕辰彻底醒来，精神已恢复大半。
冠礼的吉时定在午后。
男子虽以二十岁行冠礼为常规年龄，但他今年十九，也是明确记载可行年龄之一。
依照礼制，皇子冠礼应在宫中由皇帝或宗室尊长主持。
但楚奕辰情况特殊，最终冠礼定于瑾王府举行。
并由曾教导过几位皇子的厉太傅代为执礼。
待他梳洗完毕，府中正厅已被布置成庄严的礼场。
前来观礼的多是叶家子弟与新晋清流官员。
作为外邦人的文落川本不该观礼。
但，谁让人家瑾王亲自点名了呢。
楚奕辰身着采衣跪于席上，长发披散，神情是少见的恭顺。
时隔多年重新见到厉太傅，他老人家发须也白了一大半。
厉太傅净手后接过一边托盘中的淄布冠，步履沉稳地走向他。
束上发，再将冠带系好。
紧接着就至以祝辞。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
“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孝考惟祺，介尔景福。”
冠毕，楚奕辰起身，入内更换与皮弁相配的素衣。
厉太傅看着眼前的人，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那个当年最不省心的皇子，如今已经成为站在帝王身后的影子了。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
“敬尔威仪，淑慎尔德。”
“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随后，厉太傅为他戴上了皮弁。
最后，他换上与爵弁相配的玄端服。赤色丝带束于腰间，庄重华美。
宛如出鞘的宝剑，无人敢直视其辉光。
厉太傅声音微颤，吟诵着三加祝辞。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
“兄弟具在，以成厥德。”
“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最重要的三加之后，便是取字之仪。
厉太傅立于楚奕辰面前，厅内一片肃穆。
他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喉咙，朗声道。
“以字表德，名亦载道。”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
“亦者，光明盛大，辰者，时日星宿。”
“自今日始，望王爷不负奕辰之名，行光明之道，担社稷之重。”
奕辰。
楚奕辰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整个代表他成人的表字。
血腥的梦境犹如跗骨之蛆，骤然缠住了他。
冠礼圆满，宾客渐散。
楚奕辰立于空旷的礼厅中，玄端服尚未换下。
文落川敏锐地察觉到他有些许不对劲，对正在打扫场内的小厮道。
“王爷乏了，你们一会儿再来收拾。”
“是。”
时隔三年，原本渐渐平息的思绪浪潮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那个站在尸山血海上的他。
那个几尽疯癫的他。
血色的唇瓣张张合合，说的话本该被大风掩盖。
此时却无比清晰地回响在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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