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宸为姬月那冰冷而沉重的宿命抉择感到揪心之时,另一股截然不同的、却同样猛烈的情感洪流,如同失控的恒星爆炸,再次透过那脆弱的精神链接,狠狠撞击在他的意识体上。
这股力量炽热、狂暴、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几乎能将灵魂撕裂的悲恸。它与姬月那仪式化的冰冷压抑形成鲜明对比,是最原始、最野蛮的情感宣泄。
林宸自身正被心魔的低语和负罪感不断侵蚀,但这股来自熊罴的、熟悉却又极端痛苦的能量波动,像一柄灼热的战锤,竟短暂地将他从自身的绝望泥潭中震醒了几分。他艰难地分出心神,去“捕捉”那来自熊罴心渊的景象。
……
熊罴的心魔幻境,没有古老的宗祠,也没有毁灭的星河,只有一片燃烧的废墟。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血腥味和一种名为“绝望”的气息。焦黑的土地仍在冒着滚滚浓烟,折断的兵刃和破碎的甲胄随处可见,远处传来垂死者的呻吟与敌人残忍的狂笑。
这里是他记忆中最深、最痛、最不愿触及的伤疤——他失去一切的那个黄昏。
他不再是那个强大的星穹修炼者,而是变回了那个年轻、满腔热血却力量远不如现在强大的自己。他身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有自己的,更多是敌人的。他粗重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体能耗已接近极限,但一双赤红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前方。
他的面前,是一座摇摇欲坠的、他曾誓死守护的村庄堡垒的最后屏障。屏障之后,是他视若亲父的导师——那个教会他战斗、教导他守护之道的宽厚长者,以及几十名来不及撤离的妇孺和受伤的同伴。
而屏障前方,是潮水般涌来的、狰狞可怖的敌人(可能是星际海盗、异形生物或其他势力,具体形态可模糊处理,强调其压倒性的数量和恶意)。
“熊罴!走!带他们走!”导师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雄狮,嘶哑却充满不容置疑的决绝。他高大的身躯如同山岳般挡在最前面,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能量波动紊乱不堪,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不!老师!我们一起走!”年轻的熊罴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试图冲上前与导师并肩作战,却被两名同伴死死拉住。
“蠢货!这是命令!”导师回头怒吼,眼神中充满了急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活下去!带他们活下去!这就是你对我的最好报答!”
就在这时,敌人发动了总攻。一道凝聚了恐怖能量的毁灭光束,超越了导师所能抵挡的极限,撕裂空气,直奔摇摇欲坠的屏障及其后的所有人而来!
“不——!!!”
熊罴发出了至今仍在午夜梦回时折磨他的、撕心裂肺的怒吼。
他体内的力量在极致的情感冲击下疯狂爆发,试图阻挡,但他的力量在当时太过弱小,在那毁灭性的光束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光芒吞噬了一切。
他眼睁睁地看着导师在最后一刻爆发出全部生命力,化作一面最后的护盾,试图抵消部分威力,却在炽热的光中如同冰雪般消融。他看到屏障破碎,看到身后的同伴、那些信任地望着他的眼睛,在能量风暴中化为飞灰……
世界在他眼前失去了色彩,只剩下一片血红和无尽的轰鸣。
他失败了。
他没能守护住任何想守护的人。他的力量,他的愤怒,在真正的绝望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无力。
场景凝固在这一刻。
燃烧的废墟,消散的身影,敌人狰狞的狂笑,以及那个僵在原地、灵魂仿佛被抽空的年轻熊罴。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那不是冰冷恶毒的低语,也不是威严的质问,而是一种扭曲的、充满了嘲弄和鄙夷的咆哮,仿佛是他内心最深处自我否定与愤怒的聚合体——熊罴的心魔。
这心魔没有具体形态,它仿佛就是这片燃烧废墟本身,是那毁灭的光束,是那敌人狂笑的回声。
“看啊!废物!”心魔的咆哮震耳欲聋,“这就是你!弱小!无能!除了无能狂怒,你还会什么?!”
“你救不了他们!谁都救不了!你的愤怒有什么用?你的力量有什么用?在需要的时候,它就像纸一样脆弱!”
场景开始重复播放。导师死亡的瞬间,同伴湮灭的画面,一遍又一遍,以最清晰、最残酷的角度在他眼前重演。每一次重放,都像是在他血淋淋的心口上再撒一把盐,再刻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承认吧!熊罴!你就是个失败者!”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如果你再强一点,如果你当时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他们就不会死!”
“愤怒?哈哈哈!那不过是你掩盖无能和痛苦的遮羞布!”
“沉溺于此吧!这才是你该待的地方!和你的失败、你的悔恨永远在一起!外面的世界不需要你这种连重要之人都守护不了的废物!”
心魔的话语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将他死死锁在这片永恒的悲惨黄昏之中。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如同沼泽,淹没了他,让他无法呼吸。那一直以来驱动他战斗、让他变得狂暴的愤怒,此刻在心魔的扭曲下,全部转向了自身,变成了自我毁灭的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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