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的春寒还没散,宋家堂屋的炕席底下,藏着全村最金贵的东西——那张盖着鲜红公章的宅基地批文。赵金凤特意找了个铁皮饼干盒,把批文折得方方正正,里里外外擦了三遍才放进去,每晚睡前都要伸手摸一摸,确认盒子还在,心里才踏实。
“开春就动工!”晚饭时,赵金凤往每个人碗里多舀了半勺玉米粥——这是宋家难得的“加餐”,粗瓷碗里的粥晃着热气,映得她眼角的皱纹都软了些。
可热气很快被现实吹凉。宋卫国掏出那本蓝皮账本,纸页边缘卷着毛边,上面用铅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还沾着圈油渍。他指尖划过最后一行,声音沉了下来:“砖瓦最少两百块,木料一百五,水泥石灰杂七杂八加起来,得五百块出头。咱们现在就剩二百三十七块五毛二——还是去年卖粮食和楚瑶做酱菜攒的。”
饭桌瞬间静了,只有玉米粥“吸溜”的声音断断续续。谁都知道,1983年的农村,一块钱能买两斤玉米面,二百多块已是不少人家两年的积蓄,可放在盖房上,连个零头都不够。
“我去信用社问问,能不能贷点。”宋建国放下碗,袖口蹭了蹭嘴,语气带着点不确定。
第二天一早,宋建国揣着户口本去了公社信用社。那地方是土坯墙,木窗户糊着旧报纸,柜台是磨得发亮的木头柜,里面坐着个穿中山装的工作人员,手里拨着算盘“噼啪”响。听明来意,他头也不抬地推过来一张表格:“最多贷五十块,还得找两个保人,月息一分五。”
“一分五?”宋建国捏着表格的手都抖了,“这利钱也太高了!”
“嫌高?有的是人等着贷。”工作人员敲了敲柜台,“政策就是这样,愿意贷就填,不愿意就走。”
宋建国垂头丧气地回来,肩膀垮得像压了块石头:“五十块顶不了啥用,还得搭利钱。”
更难的是,1983年的建材大多是计划物资,不是有钱就能买。砖瓦要砖窑的指标,水泥要公社的批条,木料得林业站的采伐证——没有这些,就算攥着钱,也只能干着急。
“我去砖窑跑一趟。”天还没亮,宋卫国就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劳动布褂子,推着家里唯一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出了门。公社砖窑在十里外,全是土路,坑坑洼洼的,他骑到地方时,鞋底都磨薄了,脚底板泛着疼。
砖窑的烟囱冒着黑烟,把半边天染得灰蒙蒙的。门口排着长队,有人扛着布袋子,有人推着平板车,都是来买砖的。售票窗口是个木格子,里面探出个戴蓝布帽的脑袋,扯着嗓子喊:“没砖了!这个月指标早用完了!”
宋卫国挤到前面,声音带着急:“同志,通融通融呗,俺们家等着盖房,媳妇还怀着孕……”
“谁家不急?”那人不耐烦地敲着搪瓷缸子,“下个月初一再来排队,来晚了照样没有!”
宋卫国不死心,在砖窑外转悠,瞅见个穿干部服、夹着公文包的人,赶紧从口袋里摸出包“大前门”——这烟是他攒了半个月烟钱买的,平时舍不得抽。他手有点抖,把烟递过去:“领导,您看能不能帮帮忙?俺们真急着用砖。”
那人瞥了眼烟,夹在耳朵上,语气软了点:“不是我不帮你,是真没指标了。你要是能找关系弄到指标,来了我优先给你留着。”
类似的碰壁在水泥厂重演。公社水泥厂的大门紧闭,只有个小侧门开着,门口贴着手写的告示:“水泥紧张,凭批条购买”。宋卫国在门口蹲了一天,直到夕阳西下,才等来下班的老工友——那人穿件沾满灰的劳动布褂子,手上全是老茧,一看见宋卫国就叹了口气。
“老宋啊,不是我不帮你。”他拉着宋卫国躲到墙角,声音压得低低的,“现在水泥金贵得很,公社的重点项目都不够用,没批条连门都进不去。你要是能弄到公社的批条,我偷偷给你匀点。”
最愁的是木料。后山的树是集体的,不能随便砍,得去林业站办采伐证。林业站的木牌子油漆都掉了,里面的工作人员穿双胶鞋,翻着本厚厚的账本:“今年的采伐指标早用完了,要办得等明年。”
“那……那黑市呢?”有人偷偷拉了宋卫国一把,眼神躲闪,“就是价钱贵,一块木料要比平价贵三成,还得小心被抓——那叫投机倒把,抓住了不仅没收木料,还得罚款。”
宋卫国去公社粮站后面的小巷子打听了一圈。那地方黑黢黢的,人都鬼鬼祟祟的,说话都贴着耳朵。听见木料价,他攥着口袋里的钱,手心全是汗——就算咬牙买,也买不起几根,还得提心吊胆的。
盖房的事像被泼了盆冷水,全家人都蔫了。林薇坐在炕沿上,摸着才两三个月的小腹,突然想起了张知青——那位还没回城的知青,在公社认识不少人,门路比他们广。
“张知青说不定能帮上忙。”她抬头看向宋卫国,眼神里带着点希望。
张知青住在村头的知青点,屋里摆着个半导体收音机,墙上贴着手抄的唐诗。听明宋家的难处,他推了推眼镜,沉吟了一会儿:“砖瓦的事,我认识砖窑的会计,能帮你们问问。水泥麻烦点,必须要公社的批条。木料别去黑市,太危险,我再帮你们想想别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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