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见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目前……有七家。大部分……还在走流程。”
陈默没再追问。车子继续向前，绕过一片人工湖，前方出现了一个更加庞大的建筑工地。几十台塔吊孤零零地矗立着，像一片钢铁的墓碑，在风中纹丝不动。工地上，只有几个看门的老头，无精打采地坐在工棚门口晒太阳。
“这里是‘国际会展中心’，规划中是亚洲最大的单体室内会展中心，还配套一个七星级酒店和一个大型歌剧院。”刘思远的声音，已经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底气不足，“项目……进行到主体封顶，资金链就断了。”
陈默看着那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钢筋水泥森林，沉默不语。
一个软件港，只有七家企业入驻。一个会展中心，建了一半成了烂尾楼。
这就是前任留下的“政绩”。
“我们开发区，现在主要的财政收入来源是什么？”陈默突然问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刘思远被问得一窘，支吾了半天，才小声说道：“主要……还是靠土地出让。前几年行情好，卖了不少地。这两年……不太好卖了。”
靠卖地为生。
陈默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的路修得那么宽，楼盖得那么漂亮。因为这些都是给外面看的门面，是把地卖出高价的“包装”。至于产业有没有落地，企业能不能存活，那都是次要的。
车子在园区里转了整整一个上午，陈默看得越多，心就越沉。
他看到了为了迎接某个从未有过的“国际汽车拉力赛”而修建的赛道，如今长满了杂草。
他看到了一个号称要打造“东方好莱坞”的影视城，只建了几个粗制滥造的仿古门楼，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他还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音乐喷泉，据说当年建成时，请了国外顶级团队设计，一场水秀表演就要耗费十几万的电费和维护费。它总共只表演了三次，一次为剪彩，两次为迎接上级领导视察，然后就彻底关闭，成了如今这个积满灰尘的水坑。
一个个宏伟的蓝图，一个个响亮的口号，最后都变成了一个个停滞的项目，一屁股无人偿还的烂账。
回到那间豪华却空荡的办公室，陈默只觉得一阵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陈书记，这是管委会最新的财务状况报告，您……过目一下。”刘思远将一份厚厚的文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陈默的办公桌上，然后便找了个借口，识趣地退了出去。
陈默坐回那张能当床睡的真皮老板椅上，慢慢地翻开了那份报告。
前面的资产、营收、利润，他都只是草草掠过。他的手指，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负债表。
当他看到那个最终的数字时，饶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的呼吸，还是不受控制地停滞了一瞬。
负债总额：一百七十三亿。
一百七十三亿！
这个数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下，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终于明白，周良安为什么说这里需要一头“狼”。因为换作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这个数字，第一反应恐怕就是立刻打报告，引咎辞职。这已经不是一个烂摊子了，这是一个足以吞噬掉任何政治前途的，深不见底的黑洞。
陈默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久久没有动弹。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脑海中的【人情账本】，突然自动翻开。
这一次，浮现的不是某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个组织的构架图——【凤凰市经济开发区管理委员会】。
在构架图的最顶端，是他的名字，散发着微弱的金色光芒。而在他之下，是一排灰色的名字，那是管委会的其他领导成员。
忽然，其中一个名字，亮起了刺目的血红色。
【姓名：常胜利】
【职位：开发区管委会主任】
【对我方仇怨值：2000（敌视，极度不屑）】
紧接着，账本的顶端，弹出了一行陈默从未见过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系统提示。
【警告：您已接管一处负资产区域。该区域“人情基本盘”为负值，内部矛盾重重，员工怨气极大。】
【您在此地的初始威望值为：-500（空降的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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