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深埋于大地之下,宛如蛰伏的巨兽,只待那一声引燃的号角。
夏明朗深知,火势的威猛,一半取决于燃料的丰沛,另一半则系于风势的助力。
倘若风与火不相应和,那焚城之阵的威力便会大打折扣;可一旦风火相互交融、彼此呼应,即便只是星星之火,也能燃起燎原之势,更何况这满城潜藏的火油呢?
黎明前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而此时,恰是风沙悄然兴起的时刻。
夏明朗再次登上城中那座最高的望楼,此处视野极为开阔,全城的格局尽收眼底,更是感受风之流向的绝佳之地。
他缓缓闭上双眼,将周遭的一切杂念统统摒弃,把心神毫无保留地沉入到周围的环境之中。
耳畔,风声纷至沓来。
那是风穿过残垣断壁时发出的呜咽,似是古老城墙在岁月的侵蚀下无奈的叹息;
是风掠过干枯木椽时发出的尖啸,宛如垂死树木在生命的尽头发出的挣扎之音;
也是风卷起地上沙砾时发出的窸窣,仿佛大地在黑暗中细微的颤动。
起初,这些声音杂乱无章,如同乱麻一般纠缠在一起。
但渐渐地,在他的感知里,它们开始呈现出清晰的路径与层次,仿佛一幅渐渐展开的神秘画卷。
“北风偏西,入城之后首先会遭遇西侧的高墙。受到阻拦后,风力便会分流,一股沿着主干道向南疾走,势如奔马;另一股则卷入城西的废弃区,在那里形成涡旋,风力也随之减弱……东南角存在缺口,风会由此而出,然而却被堆积如山的废墟阻挡,回风极为不畅……”
在他的脑海中,一副无形却又无比清晰的“风势流转图”逐渐勾勒成型。
砺石城那残破不堪的布局,在风的巧妙刻画下,显露出了诸多“气滞”与“风阻”之处。
这些在常人眼中不过是断墙残瓦的障碍,在他眼中,却成了阻碍火势蔓延、严重影响阵法效果的致命瑕疵。
“必须得进行梳理。”夏明朗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的锋芒。
他迅速叫来赵铁山,下达了一个在旁人听来近乎荒唐的指令——拆除部分棚顶,推倒一些不承重的残垣。
“先生,这……”赵铁山瞪大了虎目,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狼骑转眼就要到了,咱们不想着加固城防,反而要自己拆墙?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这并非破坏,而是梳理。”夏明朗的声音坚定而不容置疑,他指向下方错综复杂的街道和废墟,“你看,风到了这里便会受阻,火势到了此处也难以蔓延。我要让风入城之后,不再杂乱无章地肆虐,而是依照我的心意流转。风能够助长火势,更能将燃烧产生的毒烟精准地送入敌军聚集之处。”
他一边耐心地解释着,一边手指在虚空中缓缓划动:“此处,拆掉那半截棚顶,就如同开了一扇窗,能够引导风势向下灌注,助长下方节点之火的燃烧。彼处,推倒那几段孤立的矮墙,就如同开通了一条宽阔的通衢大道,让风火之势能够连成一片,避免狼骑找到防火隔断。还有那里,清理掉堆积如山的杂物,让回风变得顺畅,这样毒烟就不会滞留反而反噬我军。”
他的话语,仿佛在赵铁山面前徐徐展开了一副无形的壮丽画卷。
那些残破的建筑不再是毫无生气的死物,而是成了可以巧妙调节风火流向的“机关”。
赵铁山虽仍觉得这一切匪夷所思,但连日来对夏明朗建立的绝对信任,让他压下了心中的疑虑,重重地抱拳说道:“俺明白了!这就带人去干!”
很快,城内响起了一种别样的声音——并非挖掘时那沉闷的声响,而是拆除时砖石碎裂的清脆声响与推倒墙壁时的轰然巨响。
士兵们按照夏明朗精心划定的区域,挥动大锤,用力推倒本就摇摇欲坠的墙壁,掀开遮挡视线的棚顶。
一时间,尘土飞扬,城市的格局正在被微妙却又深刻地改变着。
侯荆带着几个身手极为敏捷的士兵,负责在高层断墙上作业,仔细清理掉那些可能影响整体风势的突出物。
他身为猎户之子,对风的感知本就格外敏锐,一边干活,一边全神贯注地体会着风穿过新开辟“窗口”后的变化,眼中不时闪过惊异的光芒。
他真切地感觉到,城内的风,似乎真的变得“听话”了一些,不再是胡乱地冲撞,而是有了隐约的、可掌控的流向。
王栓子则带着人,在一些关键的“风口”位置,小心翼翼地埋设了最后一批特制的“药包”。
这些药包并非以杀伤敌人为主,而是巧妙地混合了狼粪、某种辛辣的草药粉末以及少量火药。
一旦引爆,它们的主要作用便是产生大量浓烈刺鼻、甚至带有微弱毒性的烟雾。
它们将成为风道中的“毒牙”,在火势之外,给予敌人额外的沉重打击。
夏明朗始终静静地立于望楼之上,如同一位冷静且技艺高超的乐师,在精心调试着一件名为“城池”的巨大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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