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汉彰,最后定格在赵金瀚那因为惊愕而逐渐僵化的脸上,“至于王汉彰,他并不是你口中的‘小混混’或者窃贼。他是我在远东事务方面最得力的助手,是这次茶话会正式邀请的客人。这里面,应该有什么误会……”
詹姆士先生轻轻摆了摆手,仿佛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好了,先生们,一个小小的误会而已。茶话会即将开始,我们不要让这点无谓的插曲,耽误了各位尊贵宾客的时间。”
说完,他不再看赵金瀚一眼,对着巴彦广微微颔首,便带着王汉彰,从容地向主席台下首那张预留的核心圆桌走去。王汉彰在离开前,回头深深地看了赵金瀚一眼,那目光中已没有了之前的复杂,只剩下一种淡淡的怜悯。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看着巴彦广若有所思地瞥了自己一眼后也随之离开,赵金瀚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詹姆士先生那几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耳膜上,砸在他的心坎上。
“远东事务最得力的助手……正式邀请的客人……”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他无法理解、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这个王汉彰,不仅不是混进来的,反而是那位身份极高的英国高官的座上宾!自己刚才那番表演,在那位詹姆士先生眼里,恐怕不只是一场闹剧,更是一种愚蠢至极、不可理喻的冒犯!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赵金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王汉彰到底是什么来路,自己也在英国租界混了几十年,之前怎么从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就在这时,站在他身旁的张守本,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剧烈的疼痛让赵金瀚一个激灵,猛地回过头来。
只见张守本用一种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盯着他,脸上充满了后怕、愤怒和极度的鄙夷。他咬着后槽牙,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嘶嘶的冷气:“老赵……赵金瀚!你他妈……你他妈今天可是作了个大死啊!你让我说你点嘛好呢?!”
“张,张科长……他,他……” 赵金瀚结结巴巴,脸色惨白如纸,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后背。他已经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仅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而且可能已经彻底得罪了绝对不能得罪的人。
“他什么他!” 张守本猛地打断他,一把将他拉到旁边人少的角落,几乎把脸凑到他的鼻子上,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你说勾引你闺女的人,就是这个王汉彰?”
赵金瀚点了点头,结结巴巴的说道:“对,就,就是……他!”
张守本笑着摇了摇头,自嘲的说:“你他妈还让我找人帮你教训他?哈!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要是真听你的动了手,现在就不是站在这里跟你说话,怕是已经被人装进麻袋扔进海河喂鱼了!”
赵金瀚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张守本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又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他摇着头,用一种极其夸张的、讽刺的语气说道:“老赵啊老赵,我真是服了你了!王汉彰这样的金龟婿,别人家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他要是能看上我们家闺女,我他妈的得天天烧高香,八抬大轿把我闺女洗干净了送到他府上去!你可倒好,捧着金饭碗要饭,守着摇钱树当柴火劈!居然还想让我找人教训他?哈!哈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用力拍了拍赵金瀚的肩膀,拍得他身子一晃,继续说:“老赵,听兄弟我一句劝,回去之后,赶紧的,把你家那点压箱底的老本都拿出来,多预备点像样的嫁妆吧!你们家闺女能攀上王汉彰这门亲,那不是祖坟冒了青烟……”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吐出那句话:“那他妈是你们家祖坟炸了!爆炸了!懂吗?!”
“张,张科长……这个王汉彰……他,他到底……” 赵金瀚看着不远处核心圆桌前,王汉彰正与体伯先生、詹姆士先生、巴彦广等人谈笑风生,自如应对,他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这个王汉彰,绝对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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