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耳蜗的选项被正式摆上台面。
“植入人工耳蜗是目前最有效的解决方案,”医生对着沈岸说,仿佛林夕不存在,或者无法理解,“但手术有风险,术后需要很长很长时间的康复训练,学习‘听’懂电子信号的声音,而且价格不菲。最重要的是,植入后,现有的残余听力会彻底丧失。”
残余听力。虽然微弱、扭曲、充满杂音,但那毕竟是她和真实声音世界最后的一丝联系。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而且,人工耳蜗听到的声音,被描述为冰冷的、机械的、像机器人一样。音乐,还是她爱的那个音乐吗?
她犹豫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沈岸希望她做。她看得出来。他需要看到一个“解决”的方案,一个“好转”的希望。他需要她变回“正常”,变回那个能和他顺畅交流、能重新拥抱音乐的林夕。他需要这份希望来支撑自己快要耗尽的坚持。
“试试吧,林夕,”他恳求,眼里带着她熟悉的、却日渐稀薄的光,“做了手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就能像以前一样了。”
像以前一样。这五个字像最甜蜜的毒药。
可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嘶喊:回不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就算我能听见了,那些伤害、隔阂、疲惫,就能消失吗?
但她太渴望抓住他了,太渴望回到那个有音乐、有他的“正常”世界。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最终,颤抖着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
手术前夜,沈岸抱着她,很久很久。他的心跳透过胸腔传来,沉重而缓慢。这是寂静世界里,她唯一熟悉和安心的节奏。她以为这是重新开始的前奏。
手术很成功。开机却需要等待。
等待的日子里,沈岸接到一个意外的邀请:一档热门音乐综艺邀请他作为单独嘉宾参赛,翻唱一首经典摇滚作品。这是一个巨大的机会,能极大提升他的个人知名度。
他犹豫了,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林夕。
林夕用手机打字给他:“去吧。我没事。”她不能,再也不能成为拖累他的那个包袱。
沈岸去了。节目录制在外地。他请了护工,每天和她视频。视频里,他背景是华丽的舞台、忙碌的团队,他看起来疲惫却兴奋,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她许久未见的光芒。那是属于舞台、属于音乐的光。
而她,独自躺在冰冷的病房里,面对的是无声的电视,和护工机械的、缺乏温度的打字沟通。
开机那一天,沈岸因为节目彩排,没能赶回来。只有医生和护工在场。
当外部处理器被打开,调试,一种尖锐、怪异、无法形容的电子噪音瞬间冲入她的大脑!那不是声音!是电流!是金属的刮擦!是破碎的、混乱的、毫无意义的信号!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猛地扯掉了处理器。
世界重归死寂。
医生耐心地解释,这是正常的,大脑需要时间学习和适应,需要漫长的康复训练。
希望,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晚上,沈岸发来视频请求。屏幕里的他化了妆,穿着演出服,背景是喧闹的后台。他兴奋地说着什么,语速很快。
林夕戴着处理器,那可怕的、扭曲的电子音包裹着他的话语,她拼命集中精力,却只捕捉到一堆杂乱无章的音节。她看到他的嘴在动,看到他的笑容,看到他身后光鲜亮丽的世界。
而她的世界,只有冰冷怪异的机械噪音,和一片狼藉的绝望。
巨大的落差像海啸般将她淹没。她对着屏幕,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哭喊着她自己都听不清的、破碎的词语:“……不是……这不是……走开……关掉……”
视频那头的沈岸,笑容僵在脸上。他看着屏幕里彻底失控、面容扭曲的她,看着背景里医院冰冷的墙壁,再听着周围队友和工作人员兴奋的谈笑、音乐声……
一种极致的无力感和……陌生感,攫住了他。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只剩下沉重的、看不到尽头的疲惫。他甚至,下意识地,微微后退了半步,仿佛想远离屏幕里那个让他窒息的世界。
视频被突兀地挂断了。
林夕看着黑掉的屏幕,看着屏幕里映出的自己——泪流满面,戴着可笑的、像外星机器一样的耳外处理器,狼狈,绝望,疯狂。
她慢慢地、慢慢地蜷缩起来,抱紧自己。
处理器里,只有一片空洞的电子忙音。
嗡嗡作响。
像永恒的诅咒。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眼泪流干了,只剩下干涩的、火辣辣的痛。脸上的处理器像个冰冷的铁钳,箍着她的头颅,提醒着她刚才那场可怕的、失败的初次体验。
她颤抖着手,再次尝试戴上它。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扯掉。她强迫自己忍受着那刮擦耳膜、钻入脑髓的怪异电子音。在一片混沌的噪音里,她捕捉到护工走进来的脚步声——不再是熟悉的振动,而是一种奇怪的“哒、哒、哒”的电子脉冲。护工张嘴说话,变成一串扭曲变调的“滋滋啦啦”,完全无法分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蚀骨锥心穿肠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蚀骨锥心穿肠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