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东郊煤场,暮色像打翻的浓墨,顺着煤堆的棱角往下淌。黑黢黢的煤块在残阳里泛着冷光,风卷着煤屑扑在脸上,又糙又涩,混着铁锈味往鼻腔里钻。远处传送带“咯吱咯吱”响,像老黄牛喘着粗气,把最后一批煤块卸进堆场,粉尘在昏黄的路灯下飘成雾,落在澹台?藏青色工装外套上,叠出一层灰蒙的白。
澹台?蹲在煤堆旁,指尖捏着块刚捡的煤精石,冰凉的触感顺着指缝往骨髓里渗。这石头上刻着的“盼”字被煤屑填了缝,得用指甲一点点抠才能显形——是老张女儿小时候刻的,三年前老张说女儿被拐那天,攥着这石头在煤场哭了整宿,眼泪把煤渍泡成了黑泥。
“?姐,该换班了!”远处调度室的灯亮了,亮黄色的光透过窗户,把值班员小赵的影子拉得老长。小赵嗓门亮,喊一声能盖过传送带的噪音,“张叔今天没来,说闺女有信儿了,去派出所了!”
澹台?心里一动,刚要起身,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看时,煤堆里露出半截蓝色工装裤腿,裤脚沾着的机油在灯下泛着亮,像块凝固的星星。她伸手去拽,没拽动,反而带起一片煤块,“哗啦”一声响,露出底下蜷缩的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浅棕色短发被煤屑粘成一缕缕,额角破了个口子,血混着煤泥往下流,染得浅蓝色衬衫领口又黑又红。
姑娘睫毛颤了颤,突然睁开眼,瞳孔里映着煤场的路灯,亮得吓人。她一把抓住澹台?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个受伤的人,声音又哑又急:“别喊!他们还在找我!”
澹台?的手腕被攥得生疼,指腹能摸到姑娘掌心的茧子——是常年握工具磨出来的,和煤场维修工的手一个样。她往姑娘身后看,煤堆尽头的阴影里,两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正往这边走,脚步踩在煤块上“沙沙”响,手里的手电筒光柱扫来扫去,像两条吐信的蛇。
“躲起来。”澹台?没多想,拽着姑娘往旁边的检修棚跑。棚子是用角钢搭的,盖着蓝色防雨布,里面堆着换下来的传送带零件,铁架子上挂着的旧安全帽“叮铃当啷”晃。她把姑娘塞进零件堆后面,自己转身抓起地上的扳手,手指扣住扳手的防滑纹,指节因为用力泛了白。
“谁在那儿?”夹克男的声音近了,手电筒的光扫过防雨布,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澹台?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是姑娘碰倒了堆在旁边的螺栓盒,螺栓滚在地上,声音在夜里格外响。
光柱瞬间聚在检修棚门口,两个夹克男冲了进来,手里的钢管在灯光下闪着冷光。领头的男人留着寸头,额角有道刀疤,盯着澹台?冷笑:“煤场的人?少管闲事,把人交出来。”
澹台?把扳手举在身前,脚步往零件堆那边挪了挪:“你们是谁?她欠你们钱?”
“不该问的别问!”刀疤男挥了挥钢管,“这丫头偷了我们老板的东西,今天必须带回去!”
话音刚落,零件堆后面突然传来姑娘的声音:“我没偷!是你们老板把污染数据藏在煤场,我只是拍了照片!”
澹台?心里咯噔一下——污染数据?三年前老张女儿被拐那天,煤场正好停了三天工,说是设备检修,现在想来,说不定是在转移什么东西。她盯着刀疤男的眼睛,突然笑了:“你们老板是‘秃头张’吧?当年化工厂的事没瞒住,现在又想在煤场藏猫腻?”
刀疤男脸色一变,挥着钢管就冲过来:“找死!”
澹台?早有准备,往旁边一闪,躲过钢管的同时,手里的扳手照着刀疤男的手腕砸过去。“咔嚓”一声脆响,刀疤男惨叫着扔下钢管,另一个夹克男见状,举着钢管就往澹台?后背砸。
就在这时,检修棚门口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两道强光射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住手!警察!”
是亓官黻!他开着废品站的三轮车,车斗里还堆着没卸的旧报纸,手里举着个扩音喇叭,声音透过喇叭失真,却带着股子威慑力。刀疤男和同伙对视一眼,顾不上再找姑娘,爬起来就往煤场后门跑,三轮车的引擎声在后面追,煤屑被车轮卷起,像黑色的雪。
澹台?松了口气,刚要转身,突然感觉后背一疼——刚才被夹克男的钢管蹭到了,工装外套破了个口子,里面的衬衫也渗了血。姑娘从零件堆后面跑出来,手里拿着个相机,急着说:“?姐,谢谢你!我叫‘不知乘月’,是环保组织的志愿者,我爸当年就是化工厂的技术员,被秃头张害死的!”
不知乘月?这名字像首诗。澹台?看着她额角的伤,从口袋里掏出块干净的手帕递过去:“先处理伤口,亓官大哥去追人了,一会儿警察就到。”
不知乘月接过手帕,眼眶突然红了:“我找了三年,终于找到证据了。我爸当年留了个U盘,说里面有化工厂和煤场的污染数据,我今天在煤场的废弃机房里找到的,结果被秃头张的人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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