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的日头像个公正的秤,把光和影分得匀匀当当,槐树上的花苞鼓得像小灯笼,蜜蜂“嗡嗡”地撞着花瓣,把金粉似的花粉裹在腿上,沾得满身都是。诗诗举着个竹编的蜂笼蹲在树底下,笼里的蜜蜂爬得像团金雾,“灵月姐姐!这蜜比去年的稠!”她指着蜂巢里淌出来的蜜珠,阳光照得蜜水金灿灿,“是不是吸了春分的花魂?甜得能拉丝,香得能醉人,装在罐里能把春燥都润透,连蜂神都得抱着蜜脾打饱嗝!”
灵月正在瓦盆里滤蜂蜜,纱布滤出的蜜水澄得像琥珀,她往诗诗嘴里抹了点鲜蜜,“别拿蜂刷当掸子扫苏砚的草帽,”伸手打掉诗诗举高的蜂巢,“去年春分你酿蜜,把半罐蜜倒进菜窖腌萝卜,结果萝卜甜得发腻,白老说你这是给蜂神‘送咸礼’,最后蹲在窖里挑了半夜蜜萝卜,你还哭着说萝卜不该故意吸蜜水。”诗诗咂着舌尖直点头,蜜的浓混着花的香,“比去年的多搅了把桂花!香得能钻天灵盖,像把春分的暖洋洋都熬进蜜里了,咽下去嗓子眼还留着甜!”
苏砚在檐下搭蜜架,木板钉得像层小阁楼,他往架上摆刚装满的蜜罐,“李伯说春分酿蜜,蜜藏花魂,存到夏天能解暑,”他用布擦着罐口的蜜渍,“今年的花繁,比去年多收了三罐蜜,够泡蜜茶、做蜜饯,剩下的蜜渣喂小猪,说是吃了春分蜜的猪,肉甜得不带腥,比去年的寡淡猪食强多了。”诗诗抱着蜜罐往架上放,结果脚下一滑,整罐蜜“哗啦”摔在石板上,蜜水漫得像条小黄河,引得苏砚直笑:“这是蜂蜜给石板‘洗澡’呢!刮起来掺点花粉,做出来的蜜糕准带股土香,算给你的赔罪礼!”
铁手张带着丫蛋来送新打的蜜罐,陶土烧的罐口缠着布绳,装蜜不渗还透气,“给你们存新蜜用,”他把罐子往架上一摆,罐底还刻着丫蛋画的小蜜蜂,说是能招蜂运。丫蛋举着碗蜜粥喊:“诗诗姐姐!我娘熬的粥里放了莲子,糯得像棉花,甜得能把舌头粘住!”诗诗刚要接碗,手里的蜜勺突然脱手,“当啷”掉在粥碗里,蜜珠在白粥里漾得像朵金花。铁手张笑得直拍大腿:“这是蜜勺给甜粥‘撒金粉’呢!喝着准能暖到心窝,算给你的酿蜜礼!”
俩丫头蹲在蜜架边比赛搅蜜水,诗诗把最浓的蜜水兑成小半碗,说是给“蜂后”做琼浆,丫蛋则把掉在地上的蜜渣扫进花丛,说是给“花神”当点心。书生背着画筒在槐树下转悠,见诗诗举着沾蜜的蜂刷追苏砚,赶紧掏出纸笔,画纸上诗诗的鼻尖沾着蜜珠像颗小黄豆,丫蛋举着漏粥的碗直跺脚,苏砚的衣角沾着片花瓣,灵月的瓦盆里蜜水晃成浪,远处的蜂群在画纸上织成金。
“这画得叫《春分酿蜜欢腾图》,”书生举着画纸晃,“比去年画的《春芳图》多了二十分甜劲,你看诗诗被晒红的脸蛋,比海棠花还艳。”诗诗伸手去抢画,手一抖,捏在手里的半块蜜糕飞出去,正砸在画中央,印出个黏糊糊的黄圆。铁手张看得直乐:“这是蜜糕给画盖了个‘甜章’!明年准能画出会流蜜的画,挂在屋里都能引来偷甜的蚂蚁军团!”
张婶的蜜饯摊摆在巷口老槐树下,竹匾里的山楂、青梅裹着糖霜,亮晶晶的像堆宝石,“来串蜜饯解解腻!”她给诗诗递蜜饯时,诗诗正忙着给蜂箱“盖花布”,手忙脚乱接过来,结果蜜饯掉在泥地里滚了圈,裹得像块土疙瘩。诗诗捡起来吹了吹泥就往嘴里塞,酸得直皱眉又甜得眯起眼:“张婶!明年往蜜饯里加陈皮!香得能绕街转,就算滚进花丛里我也得扒着叶找,反正蜜饯不怕脏!”
王掌柜提着坛新酿的蜜酒来串门,坛身上贴着“春分醇”的红签,说是用新蜜泡的米酒,甜得能醉倒蝴蝶,“这酒比去年的酿得久,浸了整筐桃花,”他把酒坛往架边一放,“保准喝一口从喉咙甜到脚心。”诗诗非要试试酒够不够甜,拧开坛盖就想抿一口,结果手一抖,酒坛“哐当”撞在蜜罐上,蜜酒泼得蜜罐“滋滋”冒香气,酒香混着蜜香漫了满院。大家笑得直不起腰,王掌柜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说:“这是蜜酒给蜂蜜‘拜年’呢!混在一起调成蜜露,夏天冰着喝,算给你的添甜礼!”
白老坐在槐树下的竹椅上,手里摇着蒲扇,看着孩子们闹得欢。他脚边的小桌上摆着碗蜜茶,茶香混着蜜香飘得老远。“春分酿蜜,酿的是花的魂,藏的是春的甜,”他慢悠悠地说,“年轻时春分采蜜得爬树掏蜂巢,哪像现在,看着你们瞎折腾,摇着扇子尝新蜜,这日子,甜得像蜜浆,暖得像春阳。”
诗诗突然指着天边的云喊:“那朵云像罐老蜂蜜!肯定是老天爷给蜂神送的礼!今年春天准能甜得淌蜜,热得直喘气时喝口蜜茶,浑身都能冒出劲来!”
“先等你把今天摔在地上的蜂蜜刮干净再说,”灵月笑着刮她的鼻子,“去年你把蜂蜜抹在鸡窝顶,说是给‘鸡神’做发油,结果鸡把鸡毛粘得像团乱麻,你哭着说白老没教鸡懂爱美,这事你忘啦?”
大家笑得更欢了,笑声混着蜜香飘出老远。檐下的蜜罐还在泛金光,瓦盆里的蜜水晃着涟漪,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春意。这江湖的故事,就在这春分的槐树下,在这闹哄哄的酿造里,又添了段笑料。
毕竟,只要这蜂箱还在摆,这蜜罐还在装,我们还在这树下,这江湖的春天,就永远甜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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