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握着什么东西，温热的，带着细微的脉搏跳动。
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从模糊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然后是熟悉的病房环境。
接着，他看到了——
林际。
林际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他半靠在升起的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
但那双眼睛是睁开的，清澈的。
此刻正微微蹙着眉，带着毫不掩饰的、浓得化不开的担忧，静静地望着他。
而自己的手，正有些用力地握着林际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腕。
现实与梦境在脑海中猛烈撞击，一时之间，松田完全无法分辨。
是梦还没醒吗……
还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林际，真的就在眼前？
他怔怔地看着林际担忧的眉眼，看着那毫无血色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巨大的情感洪流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淹没了他。
几乎是出于本能，在林际开口说出任何一个字之前，松田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
因为动作太快甚至带倒了椅子，发出一声闷响。
但他全然不顾，俯下身，伸出双臂。
用一种近乎失控的力道，将病床上那个虚弱的身影。
紧紧地、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下巴抵在林际瘦削的肩头，整个身体都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
这个拥抱，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充满了梦中未能完全宣泄的保护欲。
也充满了连他自己都未曾理清的、复杂而深沉的情感。
林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完全僵住了，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
但或许是感受到了拥抱中传递过来的那份不容置疑的、近乎颤抖的关切和脆弱。
他慢慢地放松下来，没有挣扎，只是任由松田这样紧紧地抱着他，将他整个人安全地包裹起来。
“松田……前辈？”
林际的声音很轻，带着刚醒来的虚弱和一丝不确定，在他耳边响起。
这一声呼唤，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包裹着松田的混沌。
他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拥抱的力道微微松了些。
但他并没有立刻放开，而是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低头看着林际近在咫尺的眼睛。
嗓音因为刚睡醒和情绪激动而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急切和确认：
“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这不是问句，而是带着巨大庆幸的陈述。
林际仰头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映着松田有些狼狈却写满关切的脸。
他看到了松田眼底未散的惊悸，感受到了他拥抱中残留的、源自梦境的保护姿态。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非常非常轻地应了一声：
“嗯，我醒了。”
他顿了顿，看着松田依旧没有完全平复的呼吸。
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松田前辈，你做噩梦了吗？”
松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是深深地望进林际的眼睛里，仿佛要透过这双眼睛，看进他的灵魂深处。
那些在梦境中汹涌的情感。
那些在守护时脱口而出的话语。
此刻在清醒的现实里，化作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东西。
他依旧保持着拥抱的姿势，手臂环着林际的肩膀。
用一种前所未有近乎宣誓般的语气，低沉而清晰地说道：
“听着，林际。
“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心里藏着多少事。
“但是，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
“不准再一个人扛着，不准再做傻事。
“你的命，不只是你自己的。
“给我好好活着，听到没有？”
这番话，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一种掺杂着愤怒、担忧、后怕和无比坚定守护欲的宣告。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直白的告白。
但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砸在林际的心上，也砸在松田自己的心上。
林际怔怔地看着他，眼眶似乎微微泛红了一圈。
他抿了抿苍白的嘴唇，迎上松田那双不容置疑的、充满了力量的眼睛。
终于，再次轻轻地、却无比郑重地应道：
“……听到了。”
松田凝视了他片刻，仿佛要确认这句承诺的真实性。
然后，他才像是终于彻底安心，缓缓地极其不舍地松开了这个过于用力的拥抱。
但他的手依旧停留在林际的肩膀上，带着一种无声的支撑。
阳光透过窗户，将两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中。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彼此清晰的呼吸声交织。
所有的迷茫、痛苦和绝望，似乎都在这个拥抱和这番不是告白却胜似告白的话语中，找到了一个暂时的避风港。
未来依然充满未知，心结也并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开。
但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彼此确认了对方的存在和重要性。
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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