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应小队在巴图斯的带领下,如同二十支离弦的暗色利箭,刺破了渊渟星永恒的黑暗。他们没有选择相对安全的、光线稍好的上层水流,而是紧贴着复杂崎岖的海底地貌疾行。巨大的海藻林如同黑色的幽灵,在他们身边快速掠过,偶尔有受惊的发光小鱼群炸开,像短暂的星火,旋即又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嶙峋的怪石、深邃的裂缝、冒着细微气泡的泥沼……所有这些障碍,都在巴萨帝超常的能量感知和巴图斯丰富的经验下被提前规避。
水流的速度和方向开始变得诡异。原本相对稳定的洋流被打乱,时而从侧面袭来一股乱流,推得人身形不稳;时而又感觉前方的海水变得“稀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抽取其中的物质。水温也在变化,不再是那种恒定的刺骨冰寒,而是夹杂着一股股不祥的、带着硫磺和金属腥气的暖流,甚至偶尔能碰到一小片区域的海水烫得惊人,那是远方喷发传递过来的余热。
压力也在波动。不再是那令人安心的、稳定的万米深压,而是如同一个巨人在不均匀地呼吸,时紧时松,考验着每一个渊渟战士的生理承受极限。
巴萨帝位于队伍的中段,他的全部心神都如同拉满的弓弦,紧紧系在远方的两股能量信号上。狩猎队的能量波动如同风中之烛,在狂暴的自然伟力中摇曳,但依旧顽强地向着“巨人之踵”的方向移动。他们的速度不慢,显然是在拼尽全力逃亡。然而,代表着死亡的那股热液浊流,其能量特征却如同不断膨胀的黑暗,带着毁灭一切的炽热与混乱,正以更快的速度吞噬着两者之间的海域。
他甚至能“听”到浊流前沿那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是高温高速的流体混合着磨碎的石块、金属矿物乃至生物残骸,冲刷、撕裂沿途一切所发出的能量噪音。
“速度加快!他们快撑不住了!”巴萨帝的声音透过水流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他感知到狩猎队中那两股不稳定的能量波动更加微弱了,整个队伍的速度似乎也因此受到了一丝影响。
巴图斯没有回头,但他巨大的身躯猛地再次发力,推进的水流甚至在他身后形成了一个短暂的涡旋。“全体!最大速度!抛弃非必要负重!”他低吼道,声音如同闷雷滚过海底。
战士们毫不犹豫地将身上携带的、用于长期执勤的备用食物囊、额外的工具袋等物品丢弃,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犹豫。生存和救援的效率高于一切,这是深海的法则。
队伍的速度再次提升了一个档次。水流尖锐地划过巴萨帝的面甲和皮肤上的能量纹路,发出细微的“嘶嘶”声。他的肺部(或者说类似功能的高效能量交换器官)有力地运作着,过滤着海水中越来越浓密的杂质和有毒物质。白色的双眼紧紧盯着前方,仿佛要穿透这越来越浑浊、越来越不稳定的水域。
“左前方,绕过那片‘刀锋石林’!”巴萨帝突然出声指引,“直线上有强烈的涡流和暗涌,会减慢我们的速度!”他感知到那片区域的水流因为海底地形和远方冲击波的影响,形成了复杂的乱流区。
巴图斯毫不犹豫地偏转了方向。他对巴萨帝的感知能力展现出了绝对的信任。小队紧随其后,如同灵活的鱼群,险之又险地擦着那片如同无数把倒插巨剑般的锋利石林边缘掠过。就在他们绕过不久,石林中心区域猛地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一股夹杂着碎石和泥沙的浑浊水流喷涌而出,显然是由于地壳应力变化导致了一次小规模的地层排气。如果刚才直穿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巴拉克游在巴萨帝身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后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他自己的能量感知只能模糊地感觉到那片区域“不太对劲”,但绝不可能像巴萨帝这样精确地预判到危险的具体形式和爆发时间。
随着距离的拉近,不需要巴萨帝提醒,所有人都能逐渐感受到那股来自远方的、毁灭性的压迫感。水中的震动越来越明显,如同持续不断的地震波。硫磺和臭氧的味道浓烈到几乎让人窒息。光线也变得更加诡异,远方原本漆黑的海平线(如果深海也有平线的话)开始透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的光芒,那是地幔物质在海底燃烧、照亮了悬浮尘埃和蒸汽形成的“天空”。
他们终于抵达了预定接应点——“回声峡谷”的出口台地。
这是一片位于巨大海岭边缘的、相对平坦的玄武岩平台,高出周围海床近百米,像一只巨大的脚掌踩在深渊的边缘。平台一侧是陡峭的、通往上方未知水域的岩壁,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断裂带。峡谷出口处,乱石嶙峋,形成了一些天然的掩体。
而此刻,这片台地本身也在颤抖。细小的碎石从上方岩壁不断剥落,慢悠悠地坠入下方的黑暗。水流变得极其混乱,时而从峡谷内冲出一股炽热的、带着泡沫的急流,时而又被从深渊方向吸来一股冰冷刺骨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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