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兖州府地界。
烈日如同烧红的烙铁,无情地炙烤着这片干涸的土地。目光所及,是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枯黄。大地被撕裂开一道道深可见土的口子,狰狞可怖,仿佛濒死者最后的挣扎。去年蝗虫过境,犹如乌云压顶,所过之处,仅存的一点绿意也被啃噬殆尽,只留下这片死寂的荒芜。龟裂的田畴里,看不到一丝生机,只有被风卷起的尘土,打着旋儿,落在倒毙在官道旁、早已被野狗乌鸦啃食得面目全非的饿殍白骨上,更添几分凄凉。空气里混杂着尘土干燥呛人的味道、若有若无的尸体腐臭,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名为绝望的气息。
村落大多残破不堪,十室九空。残垣断壁间,偶尔有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如深潭的幸存者,像幽魂一样缓慢移动着,用枯枝般的手指机械地挖掘着一切可能入口的东西——早已被啃光的草根、剥得光秃秃的树皮、甚至那能胀死人却无法提供丝毫营养的观音土。易子而食的惨剧,已不再是令人震惊的传闻,而是在极致的绝望中,沉默而普遍发生的、撕碎人伦的最后悲剧。
“唉…这贼老天…是真要收尽咱们山东人呐…”一个老农蜷缩在自家早已塌了半边的土屋阴影下,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几乎听不清的呻吟。他的儿子死在逃荒路上,儿媳带着孙子不知所踪,或许早已成了哪里的枯骨。他浑浊的眼睛望着没有一丝云彩的灰蓝色天空,里面没有了泪,只剩下麻木的绝望。
然而,在这片被死亡和绝望笼罩的土地上,一些微弱的、带着某种不切实际希望的流言,却如同地下的暗流,开始在不甘就此死去的幸存者间悄然流淌。
傍晚时分,几个同样面有菜色的乡民聚在村口仅存的一棵老槐树下歇气——如果他们那几乎无法动弹的状态也能叫歇气的话。
“听…听说了吗?”一个中年汉子声音嘶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北边…北边来的人说,北京城出了真神了!”
“又是什么白莲教的无生老母、弥勒佛爷?”另一个老者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信了他们多少年,粥没见几口,香火钱倒收了不少…到头来,还不是得等死?”
“不是!不是他们!”中年汉子有些急切地分辩,“说是…是个穿青衣的仙女!能飞天!能召唤天雷!还在承天门广场上,把个欺负老百姓的王爷…当场变成了一丛能吸人血的妖荆!可怕得很…但也…但也厉害得很!”
人群中响起几声细微的抽气声,死寂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光。
“还有呢?”一个抱着婴儿、干瘦得几乎只剩骨头的妇人忍不住追问,她怀中的孩子因为饥饿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说…还说她逼着皇帝老爷下了圣旨!要均田地!把老爷们的地分给咱们种!还要废了咱们这世代传下来的贱籍!以后…以后咱的娃也能读书考秀才了!”汉子越说越激动,仿佛那画面就在眼前。
一阵短暂的沉默。均田地?废贱籍?这些词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和虚幻,远不如一顿实实在在的饱饭来得真切。
“…地都渴死了…均了又有啥用…”老者泼了盆冷水,现实得残酷。 “可…可说那仙女…挥手就能让庄稼长出来!一眨眼的功夫,麦子就能熟透!”汉子努力争辩,仿佛坚信这一点就能抓住活下去的唯一稻草。 “要是真的…要是真的能来咱们这儿…”妇人喃喃自语,干枯的手下意识地抱紧了孩子,仿佛那虚幻的青衣身影能带来一丝渺茫的温暖。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强地在死寂的心田中闪烁。对于大多数濒死的农民而言,遥远的朝廷新政不如一句“挥手就能让庄稼长出来”更有吸引力。那位传说中的“青衣仙女”,成了他们绝望中下意识抓住的幻想,一个或许能带来雨水和食物的神秘符号。
但与这些升斗小民那质朴而绝望的期盼不同,某些潜藏在暗处的力量,却对这位“不速之客”抱有极其复杂的态度:
兖州府某处偏僻丘陵下的隐秘洞穴。 入口被枯藤巧妙地遮掩。
洞内潮湿阴暗,仅凭几盏昏黄的菜油灯照明,空气浑浊,混合着泥土、汗水和某种劣质线香的味道。这里正在举行一场白莲教的秘密聚会。数十名教众跪伏在地,大多是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贫苦农民,也有几个眼神闪烁、略显精明的市井之徒。
为首的香主李化,约莫四十岁年纪,面色焦黄,颧骨高耸,一双眼睛却异常锐亮,闪烁着混合了狂热与精明算计的光芒。他身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极具蛊惑力。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李化拖长了音调,手臂挥舞,带动着底下教众的情绪,“末劫已至,苍天已死!黄天将立!世间万般苦难,皆是摩王降世之考验,是无生老母对尔等诚心的试炼!唯有诚心信奉无生老母,口诵真言,方能涤荡业障,渡过末劫,回归那无生无灭、极乐永享的真空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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