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田区的老居民楼里,秋阳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梅坐在客厅的藤椅上,背对着门口,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棉袄,头发花白而凌乱,几缕发丝垂在额前,遮住了她浑浊的眼睛。屋里静悄悄的,只有挂在墙上的老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孤独。
这栋楼已经有些年头了,墙壁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楼道里偶尔传来邻居关门的声响,却很快又归于沉寂。李梅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从张磊带着她和孩子们从哈尔滨搬回深圳后,他们就扎根在了这里。那时候,屋子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阳台上种满了李梅喜欢的月季花,每到春天,花开得姹紫嫣红,满屋子都飘着花香。张磊的律师事务所刚起步,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可再晚回来,都会先去阳台看看那些花,然后笑着对李梅说:“还是我家梅梅把花养得好。”江哲和林晚星就住在隔壁小区,周末常来串门,四个老朋友围坐在阳台,喝茶聊天,阳光洒在身上,满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可自从去年秋天,张磊因为突发心脏病去世后,这屋子就变了模样。阳台上的月季花没人打理,早就枯萎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客厅里的家具蒙着一层灰尘,茶几上还放着张磊生前没喝完的半罐龙井;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丝缝隙,勉强让光线透进来,屋里弥漫着一股陈旧而压抑的气息。
李梅今年八十四了,身体还算硬朗,只是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差。张磊走后,四个子女——大儿子张建国、二女儿张溪、三儿子张建军、四女儿张嫚就商量着,轮流来陪她住。张建国在深圳开了一家建材公司,平时忙得脚不沾地,每周只能抽周六周日两天时间过来;张溪嫁得不远,就在福田区的另一个小区,丈夫徐长卿是中学老师,两人每隔三天就会来一次;张建军在一家国企做技术岗,妻子赵钰琪是护士,夫妻俩值夜班的时间多,只能每周一晚上过来;张嫚嫁去了东莞,丈夫黄忠开了家汽修厂,两人每个月月底都会带着孩子回来住两天。孩子们都很孝顺,每次来都会给她买很多东西,收拾屋子,做饭给她吃,可李梅却总是提不起精神,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妈,今天想吃点什么?文静给您做了您最爱吃的红烧肉和清蒸鱼。”张建国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身后跟着端着菜的大儿媳陆文静。陆文静手里的托盘上,一碗红烧肉色泽红亮,冒着热气,旁边的清蒸鱼还盖着盖子,能闻到淡淡的鱼香。她是张磊律师事务所的现任负责人,接手后把事务所打理得井井有条,张磊生前常说,“文静这孩子,比建国还让人放心”。
李梅缓缓转过头,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们,嘴角没有一丝弧度。“随便吧,”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我不饿。”
陆文静把菜放在茶几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炖得软烂的红烧肉,递到李梅嘴边:“妈,您多少吃一点,这肉炖了两个小时,入口即化,您以前最爱吃了。”
李梅却把头扭到一边,避开了那块红烧肉,眼神依旧停留在墙上那张装裱好的照片上。照片里,张磊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笑得阳光灿烂,眉眼间满是洒脱,李梅站在他身边,扎着两条麻花辫,脸上是满满的羞涩与幸福。旁边还站着江哲和林晚星,四个人并肩站在梧桐山的观景台上,背景是连绵的青山和湛蓝的天空。那是2003年春天,他们一起去爬梧桐山时拍的,也是李梅最喜欢的一张照片。“不吃,”她淡淡地说,“我想你爸了。”
张建国叹了口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疼。他知道,母亲的心,已经随着父亲的离开,空了。他记得小时候,母亲总爱给他讲她和父亲相识的故事,讲起那些日子,母亲的眼睛里总会闪着光。
那是1999年的夏天,林晚星拿着深圳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背着行囊走进了校园。她和李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只是李梅家境不好,高中毕业后就留在了老家的小学代课,而林晚星则一路考上了大学,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江哲比林晚星高一届,是她在师范大学的学长,两人因为学生会的工作相识,后来成了很好的朋友。
2001年的秋天,李梅趁着学校放假,去哈尔滨找姑姑,姑姑家就在深圳师范大学附近。临走前,她特意给林晚星写了封信,说要顺道去看她。那时候,林晚星已经上大三了,正在准备考研,同时还在夜大选修法律课程,张磊就是她夜大的学长,比她大三届,当时已经通过了司法考试,正在准备毕业实习,以后想做一名律师。
李梅到深圳的那天,林晚星正好约了张磊和江哲一起去爬梧桐山,便邀请李梅一起去。李梅刚走到学校门口,就看到林晚星和两个男生站在一起说话。其中一个男生穿着浅蓝色的休闲装,正笑着听林晚星说话,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他笑得格外灿烂,露出两颗整齐的白牙,眉眼间满是帅气与洒脱,一下子就吸引了李梅的目光。另一个男生穿着深色的运动服,气质沉稳,正低头看着手里的登山包,时不时插一两句话,显得很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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