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带着四月特有的柔软，透过客厅那扇擦得透亮的落地窗，斜斜地铺在江念初摊开的联盟名册上。米白色的纸页被阳光浸得微微发暖，她指尖轻轻划过最新用蓝笔添上的八所学校名称——从城郊的启明小学到远郊的青山中学，每一个校名后面都跟着联系人的电话和初步对接的需求，像是一串刚串好的、带着生活温度的珠子。当指尖落到最后一个名字上时，她下意识地数了数，总数恰好停在“20”这个数字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她随手拿起旁边的红笔，在“20”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灯笼，笔尖落下的瞬间，仿佛能看见那些校园里亮起的灯火，正朝着同一个方向闪烁。
身后传来细碎的、带着孩童特有的轻快的脚步声，六岁的双胞胎陈语安和陈语宁举着蜡笔，像两只扑棱着翅膀的小蝴蝶一样跑过来。语安的小辫子歪在一边，手里的画纸被攥得有些皱，却还是高高举到江念初面前：“妈妈，妈妈！我们画的平等小超人！”语宁也跟着点头，小脸蛋因为跑得太急而泛红：“超人会保护男生女生一起玩，还会帮小朋友说话！”
江念初放下笔，笑着接过两张画纸。语安画的小超人穿着彩虹色的披风，手里举着一个写着“平等”的小旗子，脚下踩着的云朵上还画了两个手拉手的小人；语宁的画里，小超人正蹲在地上，帮一个掉了玩具的小女孩捡积木，旁边还有个小男孩举着糖果递过去。画纸上的蜡笔痕迹有些笨拙，颜色却用得格外大胆——明黄的太阳、翠绿的草地、粉紫的天空，像把孩子心里最纯粹的善意都泼洒在了纸上。她忍不住在两个孩子的额头上各亲了一下，柔软的胎发蹭过指尖：“我们安安和宁宁的小超人，比妈妈见过的所有超人都厉害。”
“慢点跑，别撞着妈妈。”58岁的家公陈斌端着两杯热牛奶从厨房走出来，深蓝色的家居服上还沾着一点面粉——早上他特意给孩子们做了他们爱吃的小熊馒头，馒头上的眼睛用黑芝麻点得圆溜溜的，语安和语宁刚才各啃了一个，嘴角还沾着奶渍。他把牛奶轻轻放在江念初手边的茶几上，杯底与木质桌面接触时发出“嗒”的一声轻响，温温的热气顺着杯口袅袅升起，带着淡淡的奶香味。“屿哥一早起来就去送志鹏上学了，说是路上要跟志鹏聊聊学校社团的事，你不用急，慢慢写计划。”陈斌说着，视线落在那本名册上，看到“20”旁边的小红灯笼时，忍不住笑了，“这标记倒像你奶奶以前记账的样子，她总说红颜色喜庆，能让人心里亮堂。”
江念初拿起牛奶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得心里暖暖的。她低头看向桌角那张写着“三年覆盖50所学校”的草稿纸，上面已经用铅笔写了不少零散的想法：“建立校际交流机制”“开发性别平等课程包”“培训社团骨干”，每一条后面都画着小小的问号，像是在等待被填满的空白。笔尖顿在“课程包”那三个字上时，她想起上周去启明小学调研时的场景——五年级的小女孩朵朵拉着她的衣角，小声说“老师总说女生学数学不如男生”，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藏着的困惑，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她心上。还有青山中学的那个男生，在座谈会上红着脸说“爸爸不让我学画画，说男生就该学体育”，那躲闪的眼神让她至今想起都觉得心疼。
就在这时，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出“爸爸”两个字，江念初赶紧接起，还没来得及说话，66岁的江哲就发来视频请求。她点了接受，屏幕里立刻出现父亲熟悉的脸庞——背景是书房那排摆满了书的书架，最上层还放着她小时候得的奖状，边角已经有些泛黄，却被擦得一尘不染。江哲穿着一件灰色的羊毛衫，鬓角的白发在镜头里看得格外清晰，他手里拿着老花镜，手指还夹着一本翻开的笔记本，上面是他手写的课程大纲，字迹工整得像打印出来的一样。“看你朋友圈凌晨发的名册，知道你今天要忙计划，特意跟你说一句，慢慢来。”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敲了敲书架上一本蓝色封面的书——那是江念初爷爷留下来的教育笔记，封面上还留着老人年轻时的签名，墨迹已经有些淡了，却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力量。“你爷爷以前常跟我说，做事踏实比什么都强，别总想着一下子跑多快，把每一步踩稳了，路才能走得远。”江哲的目光透过屏幕望过来，带着长辈特有的慈爱与笃定，眼角的皱纹因为笑容而变得柔和，“20所学校不是小数目，每一所都要跟到位，了解他们真正的需求，别为了凑数让联盟的名声打了折。你奶奶昨天还跟我念叨，说上次你带回来的那个青山中学的孩子，她听了心疼，让你多想着点那些有心事的孩子。”
江念初望着父亲鬓角的白发，想起小时候父亲带她去乡村学校做调研的场景——那时候父亲还没这么多白头发，总是背着装满资料的帆布包，牵着她的手走在田埂上，跟村民们拉家常，跟孩子们一起坐在教室里听课。有一次她不小心摔进了泥坑里，父亲把她抱起来，用自己的外套裹住她，还笑着说“摔一跤不怕，爬起来继续走，路才走得稳”。那些画面像老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过，她握着笔的手紧了紧，低头在草稿纸上“三年覆盖50所学校”下面，又用力添上一行：“培养1000名学生倡导者，让每个校园都有温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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