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水村,程高并不知道断云崖上发生的惊天之变。
他只知道,老师的火种,绝不能在他手中熄灭。
村中最开阔的场地上,他用几块大石搭起了一座简陋的高台,命名为“问针台”。
当着全村老少的面,他立下了匪夷所思的新规矩:“自今日起,每日辰时,村中无论长幼,但凡有病痛者,皆可上台。另选三人为一组,轮流施治,无论成败,皆当众评议,记录在案!”
话音未落,人群便炸开了锅。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农颤巍巍地质问:“程家小子,你这是胡闹!治病岂是儿戏?若是治坏了,治死了,这人命债谁来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程高身上。
只见他面色沉静,二话不说,从腰间拔出一把割草的短刀,猛地在自己左手掌心一划!
鲜血瞬间涌出,滴滴答答落在脚下的黄土里。
“我程高,以我之命,以我之血,为此规担责!”他声如洪钟,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我只求诸位乡亲,给那些愿意学、愿意试的年轻人一个机会!也给咱们自己,一个活命的机会!”
鲜血和誓言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村民们被他的决绝所震撼,再无人敢出声反对。
问针台的第一天,就迎来了一个棘手的病患——一个因羊水呛咳而窒息的初生婴儿,小脸已憋得青紫,眼看就要没气了。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孩子的母亲更是哭得瘫软在地。
轮值的三人小组中,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年轻妇人猛地站了出来。
她曾跟着柳文谦学过几日草药,又听程高讲过急救之法。
她深吸一口气,竟解开婴儿的襁褓,取出随身携带的艾条,点燃后,对着婴儿的肚脐“神阙穴”开始温灼。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时间,场上只听得到艾条燃烧的“滋滋”声和妇人粗重的喘息。
一息,两息,三息……就在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时,那青紫的婴儿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虽弱,却如天籁!
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有人高喊:“程高先生神了!程高先生立的规矩神了!”
程高却走上台,扶起那几乎虚脱的妇人,对众人肃然道:“今日之功,不贺我,当贺她!她叫陈三娘,昨夜里,她才刚刚从我这里学会这‘神阙回阳法’!她敢用,她成功了,她才是英雄!”
他当众将一袋粮食赠予陈三娘,再次宣布:“自此,问针台立下铁律——试错不罪,传善有奖!”
一时间,民心鼎沸。
一种前所未有的希望,在这些饱受苦难的百姓心中野蛮生长。
然而,厄运并未就此远去。
百草盟的创始人之一,德高望重的柳文谦,病情终究还是恶化了。
他自知大限已至,却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决定。
他命人将自己抬到百草盟夜间集会的山坡上,当着数百盟众的面,颤抖着手,将一碗尚未完成、药性霸道无比的“水针合剂”一饮而尽。
“我……以身为炉,为尔等……试此方!”他嘶哑地喊道。
剧痛如烈火焚身,瞬间席卷了他。
他的身体剧烈抽搐,五官扭曲,却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昏死过去。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着一块泥板,用指甲在上面划刻,同时断断续续地口述着身体的每一丝反应。
“……心……心跳如鼓……血脉……逆行……好痛……此方……药性过烈……可……可减半……”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指甲在泥板上划出最后一道深深的血痕。
“……加……茯苓……”
最后两个字说完,他的头猛地一垂,气绝身亡。
“先生!”山坡上,哭声震天。
一个年轻的药农扑到他身前,捧起那块沾满血和泥的泥板,泣不成声:“先生以命换方啊!”
就在此时,柳文谦的妻子,一位同样坚毅的女性,捧着一封遗书走了出来,声音沙哑却清晰地念道:“夫君临终前言:‘医者,本就是以命搏命。若我一死,能启迪一人之心,能救百人之命,则我死得其所,含笑九泉!’”
那一夜,悲恸化作了力量。
百草盟的数百人点燃了手中的火把,从山坡一直蔓延到山脚,火光汇成一条璀璨的星河,将黑暗的山野照得亮如白昼。
程高彻夜未眠。
他将涪翁留下的血书残页、柳文谦用生命换来的遗方、以及“问针台”上数十次成功与失败的试针记录,悉心整理,合编成一部全新的医典。
他没有效仿前人,用竹简或布帛。
他发动村民,寻来上百块巨大的青石板,亲手将这些宝贵的知识一字一句地镌刻上去。
他为这部集众人心血而成的典籍命名为——《无名针谱》。
石板刻成之日,程高将其分发给周边十几个村落的祠堂供奉,并当众宣布:“此谱无主,人人皆可阅览!此谱未成,人人皆可增补!谁有新得,刻于其侧;谁有勘误,亦可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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