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的梆子刚敲过第三响,皇城根下的积雪还凝着霜气,太和殿的铜鹤已被宫人们擦拭得发亮,翅尖挑着的夜露坠成冰晶,在渐亮的天光里闪着冷冽的光。沈醉立在丹陛西侧的阴影里,玄色大氅下摆扫过金砖地,带起细微的尘,却惊不起半分暖意。殿外的风卷着雪沫子拍在窗棂上,像无数双枯手在叩门,应和着殿内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御座上,新愈的皇帝脸色仍带几分病后的苍白,明黄龙袍穿在身上,倒比往日多了几分骨相的凌厉。他握着朱笔的手轻轻点着案几,目光扫过阶下跪着的那片人,像鹰隼盘旋在将倾的巢穴上空。“李嵩,”皇帝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殿内凝滞的空气,“朕记得,你是三朝元老,当年先皇托孤,曾说你‘忠谨可嘉’。”
为首的白发老者猛地一颤,锦袍下的脊背佝偻得更厉害了。李嵩曾是权倾朝野的太傅,此刻冠缨散乱,花白的胡须上还沾着昨日被拿下时蹭的泥灰。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挤满了惊恐,却偏要挤出哭腔:“陛下!老臣冤枉啊!臣对大胤忠心耿耿,日月可昭——”
“日月?”沈醉忽然嗤笑一声,声音不响,却像冰锥扎进热油里。他往前半步,走出阴影,玄色衣袍在晨光里泛着暗纹,“李太傅昨夜在天牢里,可不是这么跟狱卒说的。”
李嵩的脸“唰”地白了。他猛地转头看向沈醉,眼神里先是怨毒,随即又化为哀求:“沈大人……哦不,沈先生,您是明事理的人。老臣与您无冤无仇,何必……”
“无冤无仇?”沈醉弯腰,指尖几乎要触到李嵩的头顶,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的凉薄,“去年秋猎,是谁让猎户在围场布下淬了‘牵机引’的弩箭?前年漕运,是谁扣下赈灾粮,让江北三州饿殍遍野?还有二十年前,镇北侯府满门抄斩的卷宗里,那枚盖着你私印的密信,李太傅是打算让朕一一念出来吗?”
每说一句,李嵩的身子就抖得更厉害,到最后几乎要瘫在地上。周围跪着的大小官员们也纷纷低下头,有几个额头抵着金砖,指节攥得发白——谁都知道,李嵩是盘根错节的大树,他的根须早就缠满了朝堂的梁柱,此刻沈醉一开口,便是要将这树连根拔起,溅起的泥水里,指不定就裹着谁的骨头渣。
皇帝放下朱笔,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叩着:“沈先生说的,可有凭证?”
“自然。”沈醉从袖中取出一卷卷宗,玉轴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却裹着刺骨的寒意。“这是从李太傅府中密室搜出的账册,记录了他二十年来贪墨的库银、勾结的党羽,还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阶下一个瑟瑟发抖的中年官员,“与户部侍郎张谦合谋,在陛下的汤药里加‘寒息散’的明细。”
“哐当”一声,张谦手里的朝笏掉在地上,他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瘫软下去,嘴里喃喃着:“不是我……是他逼我的……李嵩逼我的!”
李嵩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着张谦:“你胡说!是你贪生怕死,主动攀附于我——”
“够了!”皇帝猛地一拍龙案,案上的玉圭震得跳起,“到了此刻,还在狗咬狗!”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因愤怒而起伏,“李嵩,朕再问你,镇北侯府的案子,是不是你一手策划?”
殿内瞬间死寂,连窗外的风声都仿佛停了。镇北侯是先帝的胞弟,二十年前因“通敌叛国”被满门抄斩,那桩案子是大胤朝堂上的一根刺,谁也不敢轻易触碰。
李嵩的嘴唇哆嗦着,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梗着脖子喊道:“镇北侯通敌铁证如山!老臣只是奉旨办案,何错之有?”
“铁证?”沈醉忽然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那封所谓的‘通敌密信’,笔迹模仿得倒是像模像样,可惜用的墨是西域的‘锁烟墨’,这种墨十年前才传入中原,二十年前的镇北侯,难道是从坟里爬出来写的信?”
他话音刚落,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禁军统领捧着一个黑木匣子快步进来,单膝跪地:“陛下,沈先生,这是在李嵩府中暗格发现的,据府中老仆招认,是当年伪造密信的匠人留下的凭证。”
匣子打开,里面是半枚玉佩,还有一张泛黄的纸。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清晰地写着:“今受李太傅所托,仿镇北侯笔迹书密信一封,得银千两。恐日后遭灭口,留此为证。匠人王二。”
李嵩的脸彻底没了血色,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嗬嗬作响,像漏了风的风箱。
“王二此人,”沈醉缓缓道,“十年前在狱中‘病故’,实则被李太傅派人毒杀。不过他早有准备,将这凭证托付给了妻儿,辗转藏了二十年,上个月才被我的人找到。”他看向皇帝,“陛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需再审吗?”
皇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没了半分犹豫。“李嵩,”他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殿外的冰雪,“你勾结外戚,贪墨库银,构陷忠良,谋害君上……桩桩件件,皆是死罪。你还有何话可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青云酒馆:客官,饮尽这漫天星河》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全本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全本小说网!
喜欢青云酒馆:客官,饮尽这漫天星河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青云酒馆:客官,饮尽这漫天星河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