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踏碎最后一片枯叶时,夕阳正把青石板路染成凝固的血河。
这座名为“落霞镇”的地方静得诡异,檐角悬着的灯笼歪歪扭扭,像吊死鬼吐出的舌头。风卷着纸钱碎屑擦过他靴底,远处药铺飘来的苦涩气息里,藏着若有似无的血腥。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茶馆掌柜从门板后探出头,蜡黄的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沈醉瞥了眼柜台后蒙着白布的长凳,指尖叩了叩腰间佩剑:“我找活人。”
掌柜的笑容僵在脸上,喉结滚了滚:“活人?怕是难找得很……”
话音未落,西巷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女子压抑的啜泣。沈醉足尖一点,青衫掠过高高的门槛,落在爬满蛛网的巷口时,正撞见个穿粗布襦裙的少女蹲在地上,药罐的碎片里还沾着黑褐色的药渣。
“又碎了?”少女仰头时,沈醉才看清她眼底的红血丝,像是熬了十几个通宵。她怀里抱着的麻布包渗出血迹,隐约能看出是个人形。
“张大叔他……”少女咬着下唇,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芦苇,“刚喂进去的药全吐了,嘴唇开始发紫……”
沈醉弯腰拾起一块药渣,指尖碾开的瞬间,瞳孔微缩。药味里混着极淡的腐草气,绝非寻常药材该有的气息。他抬眼望向少女身后的小院,木门虚掩着,缝隙里漏出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像无数条毒蛇在黑暗里吐信。
“你是大夫?”沈醉的声音冷得像巷口的青石。
“我爹是,”少女抹了把脸,露出被药汁染黄的手腕,“他上上个月染了病,走了。”她把怀里的人往背上挪了挪,单薄的肩膀被压得微微颤抖,“我叫苏清辞,客官要是想找住处,镇东头的破庙还能落脚,别靠近北街,那里……”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已经开始烧人了。”
沈醉跟着她走进小院时,差点被扑面而来的秽气呛住。十几间破土房里挤满了病患,有的人浑身长满黑疹,有的人咳得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最角落里一个孩子蜷缩着,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
“这病是上个月开始的,”苏清辞一边给昏迷的老汉换额头上的湿布,一边低声说,“起初只是拉痢疾,后来开始发烧,镇上的药铺半个月就被抢空了。”她拿起陶碗舀了瓢水缸里的水,“现在连井水都开始发腥,我怀疑……”
“不是怀疑。”沈醉打断她,走到水缸边舀起一勺水。月光透过破窗照在水面,能看见细微的油花在晃动,像一层凝固的尸油。“这水里有东西。”
苏清辞的脸唰地白了:“什么东西?”
“断魂草的汁液,”沈醉将水倒掉,铁勺碰到缸壁发出冷硬的响,“晒干后磨成粉,无色无味,但混在水里,三日发病,七日毙命,死状和你爹一样?”
少女手里的布巾啪嗒掉在地上,眼睛瞪得圆圆的:“你怎么知道我爹……”
“我见过这种毒。”沈醉转身时,瞥见她药箱里露出半张泛黄的药方,上面的字迹娟秀却有力,显然是反复誊写过的。“你加了紫苏和防风中和毒性?”
“只能拖延,”苏清辞咬着牙,声音里带着倔强,“我试过三十多种药方,只有这个能让他们多撑两天。”她突然抓住沈醉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客官看着不像普通人,你是不是认识能治这病的大夫?或者……有办法找到更多的药?”
沈醉看着她眼底的光,像暴雨里不肯熄灭的烛火。他想起三年前在断魂谷,那些被毒箭射中的弟兄也是这样,从最初的腹痛到最后的七窍流血,不过短短五日。当时若不是找到了解药的配方,整个先锋队都要埋在那片瘴气里。
“解药需要三种东西,”沈醉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西岭的冰莲,南沼的血藤,还有……”他顿了顿,“活人坟里的还魂草。”
苏清辞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西岭离这里三百里,南沼更是在千里之外,我……”
“我去。”沈醉打断她,指尖在腰间的玉佩上轻轻一按,那枚墨玉突然发出微弱的青光。“给我一匹快马,三日之内,我带药回来。”
“可是你的安危……”苏清辞看着他单薄的身影,突然想起昨天被乱民打死的游医,那些人已经被恐惧逼疯了。
沈醉没再说话,只是转身走向门口。经过最角落那个青灰色皮肤的孩子时,他停了停,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三粒黑色的药丸放在桌上。“每隔六个时辰喂一粒,能吊着他的命。”
苏清辞看着他消失在巷口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人的青衫下摆沾着几片不属于落霞镇的枯叶,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她拿起那三粒药丸,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混着药味钻进鼻腔——这绝非寻常江湖人能有的东西。
夜幕降临时,沈醉已经在西岭的山路上了。月光透过松针洒在他身上,像披了层碎银。快马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马蹄踏碎夜露的声音里,突然掺进了别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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