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坐在寒玉床上时,指尖的灵气正顺着经脉游走,像一群驯服的银蛇。可当气息行至丹田,那片本该澄澈如琉璃的气海突然翻涌起来,无数黑丝从气海深处钻出来,缠上灵气凝成的银蛇,转瞬间就将其啃噬得只剩几缕青烟。
“啧,又来。”他咂了下舌,睁开眼时,眸底还残留着未散的墨色浊气。这已是他静坐的第七日,心魔滋生的频率越来越密,从最初的午夜惊悸,到如今白日里也敢放肆作祟,倒像是养了只贪得无厌的恶鬼。
窗外的灵竹被山风拂得沙沙响,竹影投在石壁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形状。沈醉盯着那影子,忽然想起大战后与挚友分道时,对方塞给他的那枚“清心符”。符纸早就在某次心魔突袭时燃成了灰烬,只留下点焦糊味,像极了当年在乱葬岗闻到的尸臭。
“怎么,今日想演哪出?”他对着空无一人的石室开口,声音在岩壁间撞出回声。话音刚落,身侧的铜镜突然泛起白雾,雾中缓缓浮出个身影——白衣胜雪,眉眼如画,正是沈醉自己。
只是镜中人的眼底没有半分清明,反倒淌着浓稠的黑,嘴角勾着抹嘲弄的笑:“演?沈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想问问你,守着这破仙山苦修,到底图什么?”
沈醉指尖在寒玉床上叩出轻响,节奏平稳得像在敲算珠:“图什么?自然是图有朝一日能把那些魑魅魍魉斩个干净。”
“斩干净?”镜中人笑得更欢,声音里淬着冰,“你忘了当年在影阁地牢里,是谁为了活下去,亲手拧断了同门的脖子?忘了在天机阁的追杀里,是谁用无辜者的尸体当盾牌?沈醉,你骨子里的血早就黑透了,装什么正道修士?”
气海猛地一缩,像是被只无形的手攥住。沈醉闷哼一声,指尖掐出的法诀险些溃散。他看见镜中人缓步走出镜面,白衣上溅开点点红梅,那是当年被他亲手杀死的孩童的血,是被他当作诱饵的妇人的血,是所有死在他算计里的亡魂的血。
“你看,”镜中人伸出苍白的手指,抚过沈醉的脸颊,指尖冰凉得像块万年玄铁,“这些血都渗进你的骨头里了。你修得再高,又能怎样?午夜梦回时,他们不会来找你吗?”
沈醉猛地偏头避开那只手,灵力骤然爆发,将镜中人震退三尺。可对方落地时却化作无数黑丝,像潮水般漫过地面,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他看见黑丝里浮出张张脸,有影阁的杀手,有天机阁的面具人,还有那个死在稻草堆里的孩子,他们都睁着空洞的眼,无声地嘶吼。
“够了!”他低喝一声,掌心凝出青色火焰,朝着黑丝烧去。火焰掠过之处,黑丝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缕缕青烟。可青烟散尽后,又有更多的黑丝涌出来,像是杀不尽的潮水。
镜中人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时而尖利如枭啼,时而温柔如耳语:“别挣扎了,沈醉。你我本就是一体。你心里的恨,你的怕,你的贪,都是我。你杀了我,不就等于杀了自己?”
沈醉的呼吸渐渐粗重,气海翻涌得越来越厉害,那些黑丝已经缠上他的经脉,让灵气运转变得滞涩。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被心魔吞噬,就像那些在修炼中走火入魔的修士,最终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他忽然想起仙子赠他的那本书,书里说“心魔非魔,乃心之影。影由心生,亦由心灭”。当时他只当是句空话,此刻却像道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
“心之影么……”他喃喃自语,突然收了灵力,任由那些黑丝缠上自己的四肢。镜中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作狂喜:“你想通了?对,就这样,放弃抵抗,让我……”
话没说完,就被沈醉打断。他抬起头,眸底虽仍有浊气,却多了点别的东西,像寒夜里的星火,微弱却执拗:“我是杀过很多人,手上沾了很多血。这些债,我认。但我修心,不是为了抹去这些债,是为了不再欠更多。”
他缓缓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些狰狞的幻象,只是静心感受气海的动静。他看见黑丝的源头在气海深处,那里盘踞着团浓郁的黑雾,像颗黑色的心脏,每跳动一下,就会生出更多的黑丝。
那是他所有的恐惧和愧疚凝结成的核。
“你是我的影,没错。”沈醉对着那团黑雾轻声说,“但影永远只能跟着光走。”
话音落时,他猛地睁开眼,眸中爆发出璀璨的金光。那是他压在气海最深处的信念,是他对生的渴望,是他对那些逝去亡魂的承诺,是他哪怕双手染血也要走下去的道。
金光所过之处,黑丝寸寸消融,镜中人发出痛苦的尖叫,身形渐渐变得透明。气海深处的黑雾剧烈翻腾起来,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沈醉没有给它机会,他引导着那道金光,像把利剑,直直刺向黑雾的核心。
“噗”的一声轻响,黑雾炸开,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气海之中。那些光点里,沈醉仿佛看见那些亡魂对着他点头,然后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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