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山县返回清州市区的路上,车厢内异常安静。连续数日的基层走访,让团队的每个人都积累了太多需要消化的见闻与思考。赵晓颖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和村庄,手指无意识地在笔记本的封面上轻叩。
“大家有什么特别想聊的吗?”她转过头,打破沉默,“关于这几天的所见所闻,或者关于我们接下来应该关注什么?”
老方导演从后排探过身:“我在想,我们听了这么多普通人的声音,也看到了基层治理的复杂实践。但有一个维度,我们似乎接触得还不够——那些真正身处决策位置、掌握着资源配置权力的人,他们如何看待‘不负人民’?他们的内心世界是怎样的?”
王工推了推眼镜:“我同意。制度设计、政策执行,最终都要通过具体的人来实现。如果只看到基层的执行者和普通的受益者,而看不到决策者的思考与困境,这幅图景就不完整。”
小林翻看着这几天的访谈记录:“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对那些身居高位、手握权柄的人而言,‘无上光荣’这样的词到底意味着什么?是责任的沉重,还是光环的虚妄?或者二者都有?”
“这个角度很重要。”赵晓颖若有所思,“‘无上光荣’这个词,在官方语境中常用来形容某些岗位和使命。但光荣的背后,往往是不为人知的压力、抉择甚至孤独。我们应该去听听他们的声音。”
车子驶入市区,正值傍晚高峰。红绿灯前,赵晓颖做了决定:“联系一下李正峰副市长吧,看他这两天是否有时间。另外,我想拜访宋清风书记。”
两天后,清州市委大院。
宋清风的办公室简朴而整洁,书柜里除了政策文件和理论着作,还摆放着几本明显被反复翻阅的文学和历史书籍。墙上挂着一幅书法:“政如农功,日夜思之”。
“晓颖同志,坐。”宋清风从办公桌后起身,示意赵晓颖在沙发落座。他看起来比三年前清瘦了些,鬓角的白发也更明显,但眼神依然锐利沉静。
秘书端来茶水后退了出去。宋清风在对面沙发坐下,开门见山:“听说你们这段时间走了不少地方,听了不少声音。怎么样,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赵晓颖斟酌着措辞:“宋书记,最大的感受是,‘人民’这个概念,落到现实中是千差万别的具体面孔和需求。基层干部在努力回应这些需求,但往往力不从心;普通民众在努力生活,但也各有各的困境和期待。”
宋清风微微点头,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是啊。我这些年最大的体会就是,做领导工作,最容易犯两个错误:一是把人民抽象化,用统计数字代替活生生的人;二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以为‘我是为你好’就能代替真正的倾听和尊重。”
“但平衡很难,不是吗?”赵晓颖试探着问,“资源总是有限的,需求总是无限的。如何取舍,如何排序,这恐怕是领导者最痛苦的抉择。”
宋清风放下茶杯,目光投向窗外。院子里,一棵老槐树在风中轻轻摇曳。
“我给你讲个真实的故事吧。”他的声音平缓下来,“大概五年前,我刚到清州工作不久,当时要推进一项重大的城市改造工程,涉及老城区十几万人的动迁。方案论证了很久,从规划到补偿标准,都经过了反复测算和听证,我们自认为已经考虑得很周全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回忆:“动迁启动前一个月,我决定自己单独去老城区走走,不通知任何人。在一个即将拆除的老巷子里,我遇到了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先生。他一个人住在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平房里,屋子昏暗潮湿,但收拾得很整洁。我们聊了起来。”
“他告诉我,他在这条巷子住了六十年,妻子在这里去世,三个孩子在这里长大成人。虽然房子破旧,但每一块砖、每一道裂缝,都承载着他们一家人的记忆。他说他不反对改造,也知道这是城市发展的需要,但就是舍不得。”
宋清风的眼神变得深远:“那天我在他屋里坐了一个多小时,听他讲巷子里的往事:夏天的晚风,冬天的炉火,邻居间的互助,节日的喧闹……临走时,老先生拉着我的手说:‘宋书记,我不是要为难政府。我就是想,能不能把巷口那棵老槐树留下?我妻子当年最喜欢在树下乘凉,孩子们也常围着它玩耍。’”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
“后来呢?”赵晓颖轻声问。
“后来,”宋清风收回目光,“我让规划部门重新调整了方案,不仅保住了那棵老槐树,还围绕它设计了一个小公园,把巷子的一些老地名、老故事做成文化墙。改造后的新小区,特意保留了一段老巷墙作为景观。那位老先生现在住在安置房里,他告诉我,他每周都要去那个小公园坐坐,看看老槐树,跟老邻居聊聊天。”
“这个调整,代价不小吧?”赵晓颖能想象其中的协调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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