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气黏稠得如同泼在地上变冷的柏油。篝火残存的火星在一地狼藉里挣命似的跳着,明明灭灭,映着遍地盐袋破碎后泼洒开的白沙黄泥,像给死人脸上搓了一把糙粝的寿粉。
铁牛那堵山似的身子,就那么塌在冰冷的烂泥坑里,动也不动。只剩半口气吊着,进出都带着破风箱撕开了的漏声。胸口被豁开的口子像个填不满的黑窟窿,刀七两条胳膊青筋贲张死命压着,暗红近黑的血浆子还是汩汩往外冒,顺着指缝滑落,黏腻地砸在早被血水泡透的泥里。旁边几个卸岭的悍卒,也散了架似的东倒西歪。石锁抱着半拉稀烂的膀子缩在地上抽凉气,牙关咬得咯咯响,汗水混着血往下淌。疤脸更惨,半边脸皮被烫熟的肉粘着翻卷,糊着灰渣泥浆,左眼眶子烂成一团暗红发白的烂肉,只剩个血窟窿。他没吱声,就盘腿坐在泥泞里,那只没废的独眼直勾勾瞪着跟前被崩得稀碎的盐袋子,死潭似的,像被抽干了最后一点活气。
惨状入眼,空气被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火药臭、还有烂肉和湿土混在一起的腻甜味儿压得死沉。
陈启后背死死抵着一块冰得扎骨的硬石,勉强撑住没滑下去。刚才那一下炸得太狠,气浪顶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梗着脖子,艰难地抬起一点眼皮,视线艰难地穿过稀薄的硝烟和乱影,死死盯住那片真正的人间地狱中心——
杨少白像滩烂泥糊在污秽里,肩背上那道骇人的豁口彻底被撕开了花,露出底下粘黏着发黑的骨头茬子和几缕如同活蛆般、缓缓蠕动盘曲的暗绿色不知名玩意儿,腐烂混着金属的腥甜味儿浓得呛人。他脑袋无意识地歪向一边,半点动静也无。只有后背脊柱中间那疙瘩硬邦邦嵌进皮肉骨头里的青绿色鬼东西,被迸飞的碎石铁渣撕开了一条指头宽的裂口!
嘶……
一股黏稠、如同熬化的沥青混合着半凝固黑血的污秽之物,正从那豁口里极其缓慢地、一鼓一鼓地向外挤!每一次挤出一点糊状黏稠,那裂口边缘就隐隐一阵搏动,像是里面真有活物在贪婪地吮吸着外头的气,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性!一股更加尖锐冰冷的阴气混在那甜腥里,丝丝缕缕散开。
再近些,苏离蜷在冰冷的泥水洼里,像被抽空了的布偶,软得没一丝骨力。一张脸白里透青,死气沉沉,泥水和不知谁溅上的血点糊满了鬓角碎发。人彻底昏死过去。胸前那包裹龟甲的破布硬壳,早已焦黑一片,裂开几道更深的巨口,缝隙里凝结的墨绿毒质冻成了污黑僵硬的块,再没有一丝寒气透出。那块龟甲,连同她的人,仿佛已被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榨干了最后一点生机,彻底化作了冰冷僵硬的顽石。
嗡!
一声压抑到极点、如同万斤砂石在喉头滚过的闷响,陡然在死寂的血腥气中砸开!
一道庞大如山岳的阴影,无声无息地凝固在篝火残焰摇曳摇曳所能及的最后一丝光晕边缘!
罗烈!
他那被硝烟熏黑、沾满凝固血点子、烫疤横布的脸上,每一丝肌肉都如同铁板浇铸后死死绷紧、凝固!皮下的血筋在昏暗的光里根根凸起虬张!那条从眉骨斜劈进鬓角的旧疤狰狞扭曲,像条深嵌在脸上的僵死蜈蚣!但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
哪还叫眼睛?那是两口烧化了万年玄铁又瞬间被寒域冰原冻住的——深红血渊!凝固的、粘稠的、如同实质的冰血混焰在其中无声咆哮,翻滚,压缩,几乎要将视野里的一切都点燃,再瞬间冻碎!这火焰不再是动态的爆发,而是被死亡淬炼成了纯粹毁灭的砧石!被他目光扫过的地方,连空气都似被冻裂开无声的纹!连地上半死挣扎的伤员也瞬间屏息,唯恐一点微响便引爆这尊下一秒就要将一切碾成粉末的嗜血魔神!
他极其缓慢地转动脖颈,那对凝固冰焰的血渊如同两枚被烧红的烙铁钉子,一寸一寸、带着令人牙酸的滞涩感、从血泥模糊的盐袋上、从铁牛塌陷冒血的胸口处、刀七死压的手掌、石锁半断的臂膀、疤脸成了烂肉窟窿的眼窝……最后!死死钉在了苏离蜷缩龟裂的死寂胸膛上!
当目光最终定格在那片彻底失去寒意的死寂龟甲之上——
嗡!
空气里仿佛炸开一声无形的气爆!罗烈如山岳般的身躯骤然一僵!随即猛地弯下腰去!
却不是察看任何伤者!
他那布满刀茧豁口、沾着干涸泥血的大手,猛地探向地上泼洒的盐堆!目标异常精准——不是干净的白盐,而是那沾满了黑红血污、与泥浆搅成一滩的混杂物!
五指猛地狠狠插下去,如同抓挠最憎恶的仇敌血肉!再抬起!
掌心攥着一小团湿漉漉、咸腥混合着刺鼻血腥的暗红污盐!污盐中还混杂着几粒被染得深褐色的、微小的……颗粒!像是什么东西被血浸透又沾了盐沫的碎渣!
他的目光从掌中这团污秽,一寸寸挪向旁边那个被炸得四分五裂的盐袋破口!袋口边缘一片深褐色的干涸污渍——那正是之前陈启包袱染上“鬼血”、引动山魈画道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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