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住了。
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什么,挣扎着掀开被子,顾不上穿鞋,赤着脚,踉跄着走到桌案前。
他拿起铜镜,镜中是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没有半分血色的脸。嘴唇干裂,下巴和脖颈上沾染着已经发黑的血渍。眼睛周围发青,眼神空洞而涣散,鬓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
整个人瘦得脱了形,颧骨突出,眼窝深陷,活脱脱一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就那样愣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不认识一般。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小雨端着盆热水,小圆捧着干净布巾,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一抬头,正对上兰策转过身望向他们的视线。
“噗通!”“噗通!”
两人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水盆差点打翻,慌忙跪倒在地,头埋得低低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小雨更是心里打鼓,生怕自己擅自喂药的事被怪罪。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奴才是打水给您擦洗,并无恶意。”
兰策混沌的脑子渐渐清晰起来。他放下铜镜,声音嘶哑干涩得厉害,像是砂纸磨过,“什么时候了?”
小雨头也不敢抬,颤声回答,“回,回公子的话,今儿,今儿是腊月二十五了。”
他偷偷算过,自己发现公子昏迷是二十三傍晚,这中间已经过去将近两天。
原来自己昏迷了这么久。兰策目光扫过床边,那青玉药瓶还放在原处,瓶口并没塞严。他走过去拿起来,里面的药丸少了。
他刚才看过自己,虽然狼狈虚弱,但腹内那绞拧般的剧痛和咳血的症状被药力暂时压制了下去,感觉比昏迷前要好受一些。
“是你给我喂的药?”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小雨,语气听不出喜怒。
小雨身体一僵,头垂得更低,声音发颤,“是,是奴才擅自做主,请公子恕罪!”
兰策沉默了片刻,没有责骂。他走到桌案边,荷包里从前赏人用的金瓜子没了。顺手拿起一方质地上乘、雕工精致的端砚。
“赏你的。” 兰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平静了些,“若日后有什么难处,这东西,能换些银子应急。”
小雨愣住了,连连摆手,“公子!奴才,奴才不是为了赏钱!奴才只是……”
“拿去吧。” 兰策打断他,语气淡淡的,“别和其他人说。”
他目光转向一旁同样吓傻了的小圆,又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看起来同样价值不菲的狼毫笔,递过去,“这个给你。”
小圆也懵了,反应过来后连忙磕头,声音带着惊喜和后怕,“谢公子赏!谢公子赏!”
兰策没再说话,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小雨和小圆会意,连忙将热水和布巾放好,又磕了个头,这才忐忑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屋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兰策走到水盆边,看着水中自己扭曲的倒影,伸手撩起温热的水,慢慢清洗脸上和颈间的血污。冰冷的手指浸入温水,带来些许刺痛,也带来一丝真实的活气。
腊月二十五,离那个人的册封大典,不就是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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