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王庭金帐。
昔日悬挂着秃发乌孤等败军之将头颅的旗杆已然空置,但空气中弥漫的颓败与压抑并未散去。大汗阿史那咄吉高踞狼皮宝座,脸色阴沉,原本雄壮的身躯似乎也因接连的打击而佝偻了几分。帐下各部首领分列两旁,气氛凝重,无人敢轻易出声。野狼谷一把大火,烧掉的不仅是堆积如山的粮草,更是北狄南侵的野心与这位大汗不可一世的威望。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帐外传来通报:“大汗,西戎使者兀术台,在外求见!”
西戎?帐内顿时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西戎与北狄为争夺河西草场,常年厮杀,积怨甚深,此时派使者前来,意欲何为?
阿史那咄吉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片刻,一名身着西戎传统皮袍、头戴毡帽、面容精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入帐中,他并未如寻常使者般行礼,只是右手抚胸,微微躬身,声音洪亮:“西戎王帐下万夫长兀术台,奉我王之命,特来拜会大汗!”
态度不卑不亢,甚至带着几分草原民族特有的倨傲。
“兀术台?”阿史那咄吉眯起眼睛,“你们西戎王派你来,是来看本汗笑话的吗?”
“大汗说笑了。”兀术台直起身,目光扫过帐内神色各异的部落首领,朗声道,“我王听闻大汗日前受挫于南人,心中亦是愤慨。南人狡诈,倚仗城坚炮利,屡犯我草原儿女,实乃我两国共同之心腹大患!”
他顿了顿,观察着阿史那咄吉的脸色,继续道:“以往我西戎与大汗之间,确有些许摩擦,但不过是兄弟阋于墙。如今南人势大,若我等再自相残杀,岂非正合南人之意,令亲者痛,仇者快?我王有意,愿与大汗摒弃前嫌,结为盟好,共伐南靖!所得土地、人口、财帛,按出兵多寡与战功大小平分!不知大汗意下如何?”
共伐南靖!帐内瞬间炸开了锅!各部首领交头接耳,有的面露兴奋,认为这是挽回颓势、一雪前耻的天赐良机;有的则心存疑虑,担心与虎谋皮,反受其害。
阿史那咄吉心脏猛地一跳,一股混杂着野心、仇恨与警惕的情绪在胸中翻腾。他死死盯着兀术台:“结盟?说得好听!你们西戎想要什么?又想如何共伐?”
兀术台似乎早有准备,从容道:“我西戎要的不多,只要河西走廊至陇西故地。至于如何共伐……据我们所知,南靖老皇帝病重,新立的储君忙于巩固权位,猜忌功臣,正自毁长城。其北疆防线看似稳固,实则内部已被那小儿储君搅得人心浮动,军费遭裁撤,将领被调离。此时,正是我等天赐良机!”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我王计划,待秋高马肥之时,我西戎大军出玉门关,直扑陇西,牵制其西线守军。届时,大汗可重整旗鼓,再度南下!南靖西、北两线同时告急,内部又君臣相疑,必首尾难顾!只要大汗与我西戎精诚合作,何愁大仇不报?何愁草原不兴?”
阿史那咄吉呼吸粗重起来,兀术台的话,句句戳中了他的痛处与渴望。败于萧煜之手,是他此生大辱!若能联合西戎,卷土重来……更重要的是,西戎提供的关于南靖内部的情报,与他暗中收到的零星消息隐隐吻合!
“你们……如何保证盟约?”阿史那咄吉声音沙哑地问。
兀术台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此乃我王亲笔所书盟约,愿与大汗歃血为誓!并可先行赠与大汗战马五千匹,以表诚意!”
看着那卷羊皮纸和兀术台自信的眼神,阿史那咄吉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吞没。他猛地一拍座椅扶手,站起身来:“好!本汗就与西戎王结这个盟!共伐南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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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北狄王庭杀白马、祭苍天,与西戎使者歃血为盟之时,远在数千里外的大靖京城,一丝关于此事的微弱风声,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激起了层层隐秘的涟漪。
消息首先是通过玄甲卫那无孔不入的边境暗线,夹杂在一堆商队见闻与边境异动中,传递到了苏挽月手中。情报很简略,甚至带着不确定性:“疑有西戎显贵密入狄境,目的不明,狄庭守卫森严,难以近探。”
但结合之前商队的听闻,以及萧景琰反常地急于削减北疆军费的举动,苏挽月几乎瞬间就将这些碎片拼凑出了一个令人心惊的轮廓!
她立刻修书一封,未提消息来源,只以隐语提醒萧煜:“西风或与北狼共舞,秋深恐有霜寒侵骨,盼君早备冬衣,慎防边关夜凉。”
这封语焉不详的信,通过玄甲卫的渠道,很快送到了萧煜的书案上。
萧煜看着信上清秀却隐含焦灼的字迹,瞳孔骤然收缩!他本就是绝顶聪明之人,身处权力旋涡中心,对局势的敏感度远超常人。“西风”指西戎,“北狼”指北狄,“共舞”即结盟!“秋深霜寒”意指秋季对方可能发动进攻!
他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终于明白萧景琰为何在这个当口,不惜自毁长城也要削减北疆军费了!那位储君,恐怕并非完全不知情,甚至可能……是故意为之!若能借此机会,让北疆防线出现纰漏,届时便可顺理成章地将战败的责任扣在他这个“前”主帅头上,彻底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至于边关将士的死活,边境百姓的安危,在权力斗争面前,似乎都成了可以牺牲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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