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天,仿佛一夜之间就变了颜色。昨日还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的周府,今日已是朱门紧闭,交叉贴着的官府封条如同两道狰狞的伤疤,刺目而冰冷。曾经耀武扬威的家丁护院作鸟兽散,只剩下几个年老体衰、无处可去的仆役,瑟缩在侧门角落,望着被抄捡出来的箱笼家具堆积如山,面露凄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厦倾颓后的死寂与凄凉。
“抄家”二字,如同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将周家这棵看似枝繁叶茂的大树连根冻僵。店铺被封,田产被扣,银库被抄,往来密切的亲朋故旧避之不及,昔日巴结奉承的官员更是恨不得从未认识过“周文博”此人。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在这座权力交织的帝都,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这场风暴的核心——周文博,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那日官兵冲入周府,在一片混乱中,只抓住了那个瘫软如泥的周福,却不见周文博的踪影。卧房内有挣扎的痕迹,后花园的角门虚掩,显然他是提前得到了些许风声,在最后关头舍下一切,仓皇逃命了。
京畿卫队(现由赵康统领)发出了海捕文书,画影图形,悬重赏缉拿周文博。各城门关卡盘查严密,通往各地的官道水路也布下了眼线。但京城偌大,藏匿一个人并非难事,更何况周家经营多年,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角落或死士愿意冒险庇护。周文博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暂时失去了踪迹。然而,所有人都明白,失去了家族庇护和容妃这座靠山,他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被捕或横死街头,只是时间问题。
朝堂之上,关于周家的案子在三司会审下,进展迅速。铁证如山,周家通敌叛国的罪名已然坐实,等待他们的将是律法的严惩,家产充公,男丁流放或问斩,女眷没入教坊司,已是板上钉钉。奏章雪片般飞向靖帝的御案,大多是对周家的口诛笔伐,以及要求深挖背后主使的呼声。
然而,当调查的矛头试图指向景仁宫时,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桂嬷嬷在容妃被软禁的当夜,便“突发急病”,在送往暴室(宫中处罚宫女太监的地方)的路上“不治身亡”,死无对证。景仁宫上下口径一致,皆言桂嬷嬷所为皆是背主行事,容妃娘娘深居宫中,对周家之事一概不知,近日更是因“忧心国事、思念皇子”而凤体违和,静养中不宜打扰。
几个原本跳得最凶、要求严查容妃的御史,家中莫名遭了贼,或是被翻出些陈年旧账,一时间也偃旗息鼓。朝中隐隐有一股力量在暗中运作,竭力将容妃从这场旋涡中剥离出来,保全其根基。
靖帝对此心知肚明。他震怒于周家的胆大包天,也怀疑容妃涉入其中,但废黜一妃,尤其是育有皇子的妃嫔,牵涉甚广,关乎国本,非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动手。况且,北疆战事未平,朝局需要稳定,此刻若对后宫及与之关联的势力进行大规模清洗,必然引起更大的动荡。他将那些要求深究容妃的奏章留中不发,既未表态支持,也未明确反对,这种暧昧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种默许和平衡。
景仁宫内,虽被软禁,失去了往日的喧嚣和权势,但容妃并未完全绝望。她卸去了华丽的钗环,穿着素净的宫装,每日只是抄写佛经,看似平静悔过,但那双美眸深处,却燃烧着不甘和怨毒的火焰。
“娘娘,外面……”一个心腹小太监趁着送饭的机会,悄声禀报,“……几位大人让奴才传话,让娘娘务必保重凤体,外面的事情,他们自有分寸,断不会牵连到娘娘。只是……近期需忍耐些。”
容妃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污迹。她淡淡地“嗯”了一声,挥挥手让小太监退下。
忍耐?她自然要忍耐。只要她的宸儿还是皇子,只要她在朝中的那些暗棋未被拔除,她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苏挽月,萧煜……你们别高兴得太早!本宫还没输!
的确,周家这颗明面上的棋子是废了,但容妃在宫中经营多年,其势力盘根错节,绝非一个桂嬷嬷所能代表。一些看似不起眼的低等嫔妃、掌事宫女太监,乃至某些衙门里的胥吏,都可能还在暗中听候她的指令。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表面的风浪暂时平息,但水下的暗流,或许更加湍急。
镇北王府别院(汀兰水榭依旧空置),苏挽月通过顾清风,密切关注着案情的进展和朝堂的风向。对于周文博的逃亡,她并不意外,狗急跳墙,总会留条后路。对于容妃未能被一举扳倒,她更是早有预料。
“陛下需要平衡,此刻动容妃,牵一发而动全身。”苏挽月对顾清风分析道,“不过,经此一役,容妃元气大伤,势力收缩,短时间内应不敢再有大动作。这对我们而言,已是难得的喘息之机。”
顾清风点头:“小姐说的是。只是,周文博在逃,终是心腹之患。还有容妃,恐其暗中报复。”
“所以,我们更不能松懈。”苏挽月目光沉静,“让石砚那边,继续留意市井动静,特别是关于周文博踪迹的传言。我们自身,仍需小心谨慎。”
尘埃看似落定,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失败的毒蛇,往往会变得更加阴险和致命。
特注:给读者宝们的下一章小预告介绍
苏挽月在幕后之功不为外界所知,但皇后或许从特殊渠道得知一二,下懿旨褒奖苏挽月“忠孝可嘉”,赏赐颇丰,无形中提升其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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