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过半,京城陷入一天中最深沉的睡眠。寒风卷过空荡的街道,吹起零星散落的纸屑,更添几分凄清。然而,在西南角那片被遗忘的荒芜之地,空气却紧绷得如同上满了弦的弓。
废弃的城隍庙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沉默地矗立在夜色中。庙宇周围,那些伪装成乞丐、流浪汉的暗哨,似乎也抵不住深夜的寒气和久候的疲惫,警惕性在不自觉中松懈了几分。他们并未察觉到,在更深的黑暗里,无数双锐利的眼睛正如同猎豹般,死死锁定了这座庙宇,以及不远处那座看似死寂的旧仓库。
京畿卫队副都尉赵康,一个面容坚毅、眼神锐利的中年将领,身披轻甲,隐在一堵断墙之后。他傍晚时分“偶然”得知了骡马市附近有可疑车辆聚集的消息,本以为是寻常治安案件,但直觉告诉他此事非同小可。他立刻调动了麾下最精锐的一队人马,悄然布控。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接到了来自上层一道语焉不详却极其严厉的密令,要求他配合一次重大行动,一切听从“暗影”指挥。他心中骇然,深知“暗影”意味着镇北王府最核心的力量,也明白了今夜之事,关乎国本。
此刻,他身边站着一名身着夜行衣、气息沉稳如山岳的男子,正是萧煜留在京城的亲卫首领,代号“暗影”。两人没有过多交流,只是通过手势和眼神确认着最后的部署。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将城隍庙和旧仓库方圆数百步的区域,牢牢罩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旧仓库那个隐蔽的地窖口,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响动。盖板被缓缓移开,几个黑影率先钻出,警惕地四下张望。紧接着,沉重的木箱和陶罐被逐一传递上来,动作迅速而有序。借着微弱的天光,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木箱的长度和形状,正是弩箭无疑!而陶罐上那刺眼的“猛火油”字样,更是让埋伏的官兵们倒吸一口凉气!
“行动!”暗影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咻——啪!”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划破夜空,炸开一团耀眼的火光!这是进攻的信号!
“杀!”
“拿下逆贼!”
刹那间,原本死寂的区域喊杀声震天!无数黑影从断壁残垣、屋顶巷口如同鬼魅般涌出!京畿卫队的官兵手持钢刀利刃,如狼似虎地扑向正在搬运军械的黑衣人!而镇北王府的亲卫则如同暗夜中的毒刺,精准地截杀那些试图反抗或逃跑的北狄细作!
“有埋伏!快撤!”仓库前的黑衣人头目惊骇欲绝,嘶声大喊,拔出弯刀试图抵抗。但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且人数和准备都远逊于埋伏者。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态势!
兵刃相交,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夹杂着惨叫声和怒喝声。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京畿卫队的官兵训练有素,结阵而战,将试图结阵抵抗的黑衣人分割包围。而镇北王府的亲卫更是身手矫健,招招致命,专门对付那些凶悍的北狄细作。
暗影身先士卒,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直扑那名北狄头目乌勒吉!乌勒吉也是悍勇之辈,挥刀迎战,两人战作一团,刀光闪烁,劲气四溢,寻常官兵根本无法靠近。
赵康则指挥手下重点控制地窖口和已搬出的军械,防止敌人狗急跳墙破坏证据,同时分兵追击那些趁乱向不同方向逃窜的马车。
混乱中,一个穿着周家管事服饰、企图趁乱溜走的中年男子,被几名官兵死死按在地上,正是周文博的心腹,负责此次接应的周福!他面如死灰,裤裆湿了一片,嘴里不住地念叨:“完了……全完了……”
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在绝对的优势兵力和平格的部署下,负隅顽抗者被迅速格杀,大部分黑衣人和周家伙计被生擒活捉。乌勒吉虽然武艺高强,但在暗影和几名亲卫的围攻下,最终也被打落兵器,捆成了粽子。
当一切尘埃落定,火把将现场照得如同白昼。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更多的是被捆缚跪地的俘虏,个个面无人色。而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些被打开的木箱和陶罐——寒光闪闪的军用弩箭,密密麻麻不下百具!还有那数十罐一旦引燃足以将半条街化为火海的猛火油!
赵康看着这些军械,后背惊出一身冷汗!若是让这些东西流散出去,在京城要害之地同时发难,后果不堪设想!他由衷地感激那个送来匿名消息的“有心人”,更对镇北王府暗中维护京畿安全的能量感到敬畏。
“赵都尉,”暗影检查完俘虏,走到赵康面前,声音依旧平静,“首恶已擒,赃物在此。此地交由你都尉府处置,按律上报即可。我等不便久留。” 他指的是镇北王府亲卫的身份需要保密。
赵康会意,郑重抱拳:“阁下放心!赵某知道轻重!定当如实禀报,这些军械和俘虏,都是铁证!”
暗影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打了个手势,镇北王府的亲卫们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迅速撤离,融入了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赵康立刻下令:“清理现场,清点赃物,将所有俘虏押回都尉府大牢,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还有,立刻封锁周府,捉拿周文博!”
今夜,京城注定有许多人无法安眠。而对于远在观音庵后小院的苏挽月来说,当顾清风再次带来“网已收,鱼虾一锅端”的暗语时,她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终于缓缓松弛下来。
刀光剑影的城隍庙之夜,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笼罩京城的重重迷雾。乾坤,在这一夜,初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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