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内,暖阁如春,金兽吐香。
容妃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贵妃榻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碧玉念珠,听着小太监细声细气地禀报着宫中琐事,看似闲适,眉宇间却凝着一丝难以化开的焦躁。北疆的消息,应该就在这一两日了。按照计划,此时本该是粮草“意外”频发、镇北军前线吃紧、萧煜焦头烂额之时,也是她在陛下耳边进一步煽风点火、削弱萧家影响力的最佳时机。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却极力压抑的脚步声,心腹太监总管连滚带爬地进来,脸色煞白,也顾不得礼仪,扑到榻前,声音发颤:“娘娘!娘娘!不好了!北疆……北疆六百里加急捷报!”
“捷报?”容妃拨弄念珠的手指猛地一顿,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什么捷报?说清楚!”
太监总管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道:“是……是镇北王世子的捷报!言说在绥远城外的黑风峪,大破狄兵一支精锐,歼敌五百余人,缴获无数!还有……还有……”他偷眼觑了下容妃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不敢再说。
“还有什么?!”容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利的尾音,那串碧玉念珠被她猛地攥紧,指节发白。
“还有……奏章里参劾军中参军赵启明通敌叛国,事发后已然潜逃!陛下……陛下闻奏,初时大喜,随后看到参劾奏章,龙颜震怒,已下令兵部和大理寺彻查此事!”太监总管说完,几乎瘫软在地。
轰隆!
容妃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捷报?大破狄兵?赵启明暴露潜逃?!
这怎么可能?!那黑风峪的伏击,是她与北狄方面精心策划,由赵启明这个埋藏多年的暗棋提供准确情报,本该是十拿九稳!就算不能全歼押运队伍,也足以重创镇北军后勤,动摇军心!怎么会变成这样?反而让萧煜打了个大胜仗?!
赵启明暴露……他知不知道上线是谁?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一瞬间,惊怒、恐惧、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容妃的心脏。她精心布局,投入了巨大资源,甚至动用了最后保命的秘道,结果换来的竟是这样一个惨败的结局!不仅没能打击到萧家,反而帮他们立了功,清除了内患!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容妃猛地将手中的碧玉念珠狠狠掼在地上!上好的玉石撞击在金砖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珠子四散迸溅。“周文博是废物!北狄人也是废物!连个内应都保不住!”
殿内宫人吓得跪伏一地,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桂嬷嬷连忙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上前,小心翼翼地捡起碎裂的玉珠,低声劝慰:“娘娘息怒,保重凤体要紧啊!事已至此,生气也无用,当务之急是想想后续该如何应对……”
“应对?如何应对?!”容妃胸口剧烈起伏,美艳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显得有几分狰狞,“赵启明这颗棋子废了!北狄那边损失了一支精锐!陛下还要彻查!这火说不定哪天就烧到本宫头上来了!都是那个苏挽月!一定是她!”
她像是突然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眼中射出怨毒的光芒:“自从这个贱人回京,事情就一件件脱离掌控!‘云裳阁’倒了,周家败了,现在连北疆的计划也功亏一篑!哪有那么巧的事?!一定是她在背后搞鬼!她一定知道了什么!秘道……对!秘道!那次桂嬷嬷你去周家,是不是被她察觉了?还有那个传递消息的渠道……萧煜在京城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暗线,说不定就是通过苏挽月这个贱人联系的!”
桂嬷嬷闻言,也是心中一寒。仔细想来,确实诸多不顺都是从苏挽月不再痴傻、甚至变得精明厉害之后开始的。“娘娘怀疑得有理。此女留不得了!她就像一根刺,扎在我们喉咙里,不拔掉,迟早会要了我们的命!”
“没错!”容妃咬牙切齿,杀意凛然,“此女不除,本宫寝食难安!她必须死!立刻!马上!”
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维飞速运转:“现在陛下刚收到捷报,正在兴头上,彻查内奸也需要时间,暂时还查不到我们这里。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必须在陛下可能深究之前,让苏挽月彻底闭嘴!”
她看向桂嬷嬷,眼神冰冷如刀:“你立刻再出宫一趟,告诉周文博,他戴罪立功的机会没了!现在,他只有一个任务——不惜一切代价,除掉苏挽月!用什么方法本宫不管,下毒、刺杀、制造意外……只要结果!要快!要干净利落,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告诉他,这是他周家最后的生机!若再失败,就别怪本宫心狠手辣,让他周家满门给本宫的计划陪葬!”
“是!老奴明白!这就去!”桂嬷嬷深知事情严重,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转身安排出宫事宜。
容妃独自留在空荡的殿内,看着地上碎裂的玉珠,胸口那股郁气依旧难以平息。她走到窗边,望着皇宫上方那片被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阴沉沉的天空,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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