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汀兰水榭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挽星带来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证实了苏挽月最不愿看到的猜测——内奸果然存在,而且已经将触角伸到了她的身边。刘婆子,一个平日里看起来老实巴交、负责浆洗洒扫的粗使婆子,竟是周家埋下的钉子!
愤怒之余,苏挽月更多的是心寒与警惕。连这样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婆子都能被收买,可见对手渗透之深,手段之无孔不入。那张“小心身边”的纸条,并非空穴来风。
“小姐,我们是否立刻将刘婆子拿下审问?”挽星眼中闪着厉色,低声建议。
“不。”苏挽月迅速冷静下来,摇了摇头,“现在拿下她,不过是除掉一个微不足道的卒子,打草惊蛇,周家随时可以再找别人。我们要利用她,反将一军。”
她脑海中飞快地盘算着。刘婆子传递出去的,是关于她三日后秘密接洽江南货商的假消息。周文博得到这个消息,会怎么做?以他睚眦必报、不择手段的性格,绝不会放过这个“破坏”她重要货源的机会。很可能会在她“出行”的路上设下埋伏,或抢劫,或破坏,甚至可能对她本人不利。
这是一个危机,但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将计就计,重创周文博,甚至揪出他更多罪证的机会!
“挽星,”苏挽月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计划不变,三日后,我们照常‘出行’。”
挽星一愣:“小姐,这太危险了!明知有埋伏……”
“正因为明知有埋伏,我们才能早做准备。”苏挽月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你立刻悄悄去寻顾先生,将此事告知于他。让他如此这般……”她压低声音,对挽星详细吩咐了一番。
挽星听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钦佩地点头:“小姐此计甚妙!奴婢这就去办!”
当夜,顾清风便收到了消息。他先是震惊于内奸的存在,随即对苏挽月的胆识和谋略深感折服。他立刻按照苏挽月的指示,开始秘密布置。
一方面,他暗中联系了京兆尹府一位与他有旧、且为人正直的捕头,并未明言具体事宜,只含糊其辞地透露三日后京郊某处可能有匪徒滋事,关乎重要商货,请其届时派可靠人手在附近巡逻,以备不测。这位捕头曾受过顾清风恩惠,且维护京城治安本是分内之事,便答应了下来。
另一方面,顾清风亲自挑选了几名南院中绝对可靠、且有些身手的伙计,扮作普通行商,提前两日便到苏挽月“约定”的接洽地点附近潜伏下来,熟悉地形,监视可疑动静。同时,他还安排了一辆与苏挽月平日所乘相似的青布小车,到时由一名身形与苏挽月相仿的可靠妇人乘坐,引蛇出洞。
一张反向包围网,在暗中悄然张开。
接下来的两天,汀兰水榭表面一切如常。苏挽月依旧每日研究新品配方,处理庶务,偶尔去给柳氏请安,面对苏玉蓉时不时的冷嘲热讽,也依旧是一副温顺忍让的模样。但她暗中却更加留意刘婆子的举动。那刘婆子似乎并未察觉自己已暴露,依旧按部就班地干活,只是眼神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鬼祟,尤其在看到挽星“悄悄”准备出行物品时。
苏挽月心中冷笑,耐心等待着鱼儿彻底咬钩。
与此同时,顾清风那边关于地契的调查也有了初步进展。他费了些周折,通过衙门里的关系查到,南院那处房产的原主人是一位早已致仕回乡的老翰林,产业由其京中的远房侄子代为打理。而此次购买地契并过户给“苏挽月”的,是一个名叫“赵三”的中间人,此人是京城小有名气的牙侩,专门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产业交易。至于真正的买家是谁,赵三口风极紧,只说是受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贵人委托。
线索似乎断在了“赵三”这里。但“不愿透露姓名的贵人”这个说法,反而更添疑云。是友是敌,难以分辨。苏挽月吩咐顾清风继续暗中留意赵三的动向,暂且按兵不动。
终于到了“出行”的前夜。苏挽月将小芸和挽星唤到跟前,做了最后的安排。她明日并不会真正离开苏府,而是会称病留在水榭。由那名可靠的妇人乘坐马车,带着几名“护卫”(实为顾清风安排的伙计)前往京郊。而真正的杀招,是京兆尹的捕快和提前埋伏的南院伙计。
“明日之事,成败在此一举。”苏挽月神色凝重,“若能当场擒获周家派来行凶之人,便可人赃并获,告他一个拦路抢劫、破坏商货之罪!即便不能将其连根拔起,也足以让他狠狠栽个跟头,短时间内不敢再轻举妄动。”
“小姐放心,一切均已安排妥当。”挽星和小芸齐声应道,眼中既有紧张,也有期待。
是夜,苏挽月辗转难眠。明日之局,虽已布下,但世事难料,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她不禁又想起那块北地香料,想起李青云的警告,想起那神秘的“赵三”和地契……仿佛有无数条暗线交织在身边,而她,正站在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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